蕭明華已經脫下囚衣,換上了自己的衣裳,穿上難友們送給她的新鞋新襪。她仍坐在地鋪上,靜靜地為小廖最後編織著毛衣。一針一線,編織著她同胞的無限深情。
11月8日淩晨,陰暗的牢房門打開了。蕭明華沉靜地站起來,整理好頭發和衣裝,同難友們告別:“永別了,姐妹們,願你們早日自由!”
她昂頭站在戒備森嚴的軍警中,聽完“軍事法庭”的“宣判”後,平靜地坐下,拿起筆來留下了給親人的最後囑托……
“柱哥、香嫂:
請你們不要過分地悲傷,千萬要保重身體,健康第一。害你們受冤枉罪,我很不安。我相信你們很快會自由的。我很平靜。我祝福你們和孩子們安好。不要帶我的遺骨回家鄉,就讓她在台灣吧!祝福你們,祝福父母。千萬不要哀痛,好好地、健康地生活吧!也隻有如此才能慰我九泉之心。一定啊!
明華
三十九、十一、八日
清晨於台灣保安司令部軍法處”
隨後,蕭明華被綁上汽車。在台北馬場町刑場上,蕭明華和她的三位戰友被押到沙地旁。
執行憲兵軍官喝令她們跪下。
蕭明華卻突然掙脫兩名憲兵的挾持,奮力奔向沙地頂上,昂首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劊子手們驚慌了,立即命令開槍射擊。槍聲接連響起來,蕭明華倒在了血泊中,雙眸圓睜……
蕭穆(原名蕭宏誌)廣東潮陽人,1929年出生於浙江嘉興,是蕭明華的大侄子。
1985年3月,蕭穆被任命為八一電影製片廠廠長,代表作有《大決戰》、《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巴山兒女》、《映山紅》等。
1988年,被授予少將軍銜,2013年在北京去世。蕭穆將軍一生坎坷中,貫穿著“華姑”給予的濃濃印記……
據蕭穆將軍的回憶,他的父親是家中老大,到後來是自己的父親擔負起了養家糊口的責任。
“華姑的學業其實是在我父親支持下完成的,因為她隻比我大7歲,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非常要好。”
蕭穆回憶說,“小時候的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隻知道當年中學開學時,就是華姑送我去的。”
蕭穆將軍至今保留著蕭明華烈士與他的最後一次通信。在來往通信中,除了親人間的噓寒問暖,蕭明華更是堅定地支持蕭穆參加革命。
“小姑到台灣後,我和她依然保持通信,有時候她還會寄照片回來。有一次她寄回一張與男人的合影,信上說這是他們的結婚照,我們一向知道她獨立自主,所以家人都祝福她。”
蕭穆說,“後來我們才知道,她其實沒有結婚,那張照片其實是三個人的合影,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人,但被她剪去了。”
“最後一次通信是在1949年,我的信是在南京解放前寄出的,她的回信是南京解放後收到的,之後我們就不能再通信了。”
蕭穆說,“我在寫給小姑的信中,談了自己對前途的迷茫。小姑在回信時鼓勵我,要有理想抱負,她特別支持我去參加革命。於是,收到信不久,我就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
參軍後,蕭穆被安排到第二野戰軍軍政大學文藝新聞大隊學習。
一切都得償所願,軍政大學文藝新聞大隊結業後不久,蕭穆申請入黨,但因為家庭社會關係問題,直至1978年12月31日,在蕭穆參加革命整整30年後,才終於成為一名中共預備黨員。
一年後,在20世紀70年代的最後一天按黨章的相關規定轉為正式黨員。
這時,他已是整整50歲了。而在此之前,由於家庭社會關係,在曆次運動中蕭穆總是被審查或批判的對象,在思想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1983年9月,八一廠調整中層領導班子,已經54歲的蕭穆被任命為故事片製片室主任。兩年以後,被任命為八一廠廠長,這時,蕭穆已經56歲了。
1951年,遠在重慶的叔叔突然叫蕭穆和父母去重慶一聚。“我們到了以後,才知道叔叔是要告訴我們,華姑去年被國民黨槍殺了。”
蕭穆回憶,“到了上世紀80年代,組織上追認華姑為革命烈士、優秀共產黨員。這時,我們家才知道華姑去台灣是做情報工作的,直到被捕的最後一刻還向同誌們發出了警報。她的戰友和同事,同時也是我叔叔的好朋友朱芳春老師告訴我們,他當時正是收到警報才幸免於難。”
“後來,她的骨灰被送回了內地,被安葬在了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朱老為她的墓碑題了字,墓碑的背麵沒有寫她的生平,”蕭穆回憶,“隻有三個字:‘歸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