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一片死寂。
音歌走過來的時候,甚至都輕飄飄的沒有腳步聲似的。
而音歌口中的這聲“哥哥”,分明是對著空氣呼喊,可是師清漪陡然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所謂的哥哥,此時此刻,也許是真的存在於這間封閉的病房裏的。
他就在這裏。
雖然看不見,卻依舊以某種虛無的形式,存在了。
這種瘮人的錯覺,令師清漪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同時將左手往敞開的匣子處摸索過去,摸過去的同時,她的目光亦是往洛神那邊看。
洛神側過臉,目光與師清漪相接,知道了她的意圖,於是抬起手,利落地將匣蓋合上,跟著鑰匙旋轉到底,果斷地落了鎖。
匣子裏的玉璧光華被遮蓋封存,音歌失神般往這邊又走了幾步,突然站住不動,臉上露出一種茫然的表情。
師清漪靜靜地望著她。
音歌臉上的茫然之情越來越明顯,隨著那塊龍玉被封住,她好似是失去了某種牽引,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呆傻與稚氣。
過了大概半分鍾,她的目光瞥到桌上的飯菜,看了看,抬起手指抵在唇上,軟糯地道:“你們都在吃午飯啦,我……我也好餓的。”
說到這,她似乎不好意思,臉也紅了起來。
而音歌這句話一出,桌旁三個女人的麵色,同時微妙地舒緩起來。
師清漪眼神示意,雨霖婞看見了,便不動聲色地將匣子收起,裝進了行李箱,洛神則輕聲招呼音歌道:“過來,一起。”
音歌似乎很拘謹,師清漪輕柔一笑,牽著她走到桌子旁坐下。
洛神則將窗簾撩開半邊,外麵明亮的陽光透進來,剛才病房裏壓抑而詭異的氣息,頓時一掃而空了。
洛神給音歌盛了碗飯,師清漪在旁邊道:“飯菜還是熱的,你剛醒,先暫時吃一些填填肚子,等下我們再弄幾個菜過來,你喜歡吃什麼,嗯?”
“我喜歡吃筍子。”音歌小聲說:“春天的時候,阿姐常常帶我去山上采筍子,筍子很鮮很嫩的……很好吃。阿姐她……”
她說到這,眼圈卻紅了,一包淚含在眼中直打轉,卻又忍著不掉下來。
因為石蘭的死,她入院後一直恍恍惚惚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醒過來時,總是抱著被子發呆,有時候想到什麼,也會一個人縮在被子裏偷偷地哭,弄得雨霖婞請過來的那個看護人員很是棘手與頭疼。
而石蘭是死在古樓的第六層,現在肯定已經被盤踞在那裏的巨蛇吞了個骨頭渣子都不剩。貴壽村本就是偏遠之地,可以說是完全脫離了政府的監控,成為一個獨立的小社會,於是石蘭的消失,除了師清漪他們以及村子裏的人,外界絕對不會知曉。
和陳旭東一般,石蘭的死,同樣是如同沉入海底的石頭,沒人會去深究與調查,很快,他們兩人就會被生活遺忘。貴壽村也會重新推舉出一個新的村長,日子還會照樣過下去,不過那個翡翠礦坑,村裏人大概是不敢再去靠近了。
想到這,師清漪不覺唏噓,看著音歌含著淚在那扒飯,聲音不由得放輕了許多,說:“你想吃筍子,那等下給你點一道筍溜臘肉片,好像是你們湘西那邊的特色菜,好不好?”
秋天不是吃筍子的季節,不過依舊有溫室培育的筍子出售,雖然比不得原汁原味的野生筍,卻也還是可以湊合的。
“……好。”音歌拿手背去擦眼睛,含糊而乖巧地點頭。
洛神抽出一張餐巾紙,輕輕替她將臉上的淚漬擦拭幹淨。
雨霖婞打電話過去,安排點餐,等三個人守著音歌將午飯吃完,已經到了下午一點。
門鎖壞了,醫院裏派人過來搶修,門口修門的響動便顯得十分嘈雜。
洛神一個人靠在床頭,捏了本書在手中悠然地看,對那種嘈雜毫不在意。師清漪和雨霖婞兩人則陪著音歌看電視,門口吵,電視響,漸漸地師清漪和雨霖婞都有點繃不住了,音歌反倒是看得倦意襲來,越看越想睡。
雨霖婞瞥了瞥門口忙活的那兩個修理工,又看著音歌的腦袋一點點低下去,幾乎要昏昏欲睡了,桃花眼光波轉了轉,湊過去對音歌低聲說:“你剛才的手勁怎麼那麼大,連門都被你弄壞了。這醫院可不是我們三個開的,得賠錢,你說這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