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澤,我在記憶裏找到那個名字,四年了,我幾乎忘了他。
甘澤小時候很胖,他的肚子比我的洗臉盆還大。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喜歡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後他就執著地對我示好,不時送些他為我挑選的衣服和他愛吃的零食,可我不喜歡他一身可以隨時晃動的肥肉,也不能理解他一個小胖子男生為什麼會喜歡我這樣骨瘦如柴又沉默的小女生。但是,他父母是讚助我讀高中念大學的人,作為受人的恩惠的對象,於情於理我都不能給他難看的臉色,隻能一個勁地躲,最多托周圍的同學告訴他我跟他不適合。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尷尬地繼續著,那段日子過得好憋悶,我像是一株被強行灌注了各種成分液體的植物,當然也沒什麼好臉色他看,然而這些都沒能阻擋死胖子的熱情,他不厭其煩地介入我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到後來他出國。
看著麵前堆成小山的啤酒瓶蓋子,我歎了口氣,晚飯必須跟陸曾一起吃,如果一定要見麵的話,我建議甘澤去星巴克坐坐,談不攏的話我也方便隨時走人。
出於禮貌,出門前我給自己換上了一套稍微正式點的衣服,我選擇了甘澤不喜歡的黑色,這樣越發襯托出我的瘦弱,管他呢,我沒有義務討甘澤的歡心,陸曾喜歡就行了。
我很刻意地遲到了,然而站在星巴克門前好一會兒,才確定吧台前跟一個胖子說話的大帥哥是甘澤。不過分地說,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英俊給雷到了。
“怎麼,不認識了?嗬嗬,我在國外把病治好了,停止服用那些激素藥物後自然就瘦了。”帥哥分明是在對我說話,可是,我卻好像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種美好的愉快很陌生。究竟是這四年的時間減淡了我對他的怨念,還是他減肥成功後的形象太完美,總之那些曾經在時光中不斷沉澱發酵的抵觸情緒這一刻煙消雲散。
甘澤說了些什麼我沒聽進去,我也不記得他曾經得過什麼病,並且因此而變成了小胖子,以往對於他的喋喋不休我已經習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更何況他現在的臉孔還有分散注意力的效果。道別前,他忽然跟我提起我的心髒病,他在國外找到一顆難得的心髒,正好匹配我RH陰性的罕見血型。
“多謝你費心了,不過我已經找到合適的心髒了,下個星期就動手術。”如果說我不感動那肯定是騙人的,我知道要尋到一顆合適的心髒有多難,但我盡量做到淡定。
我的心髒病是先天性的,從小就臉色蒼白嘴唇發烏動不動就暈倒,四歲上父母把我送到福利院門口就不告而別了。我立誌從醫,為的就是能拯救自己。可是,該死的血型問題還有巨額的費用讓移植手術一拖再拖,直到前幾天,陸曾才告訴我,他為我尋到了一個跟我血型相同的死刑犯。
這手術風險很大,而且費用巨大,為此我已經跟工作的醫院簽了合同,如果手術成功,我以後每月工資的三分之一將用來償還欠醫院的費用。而我已經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陸曾,由愛人主刀,是我能期許的最大的信賴。麻醉師是甘露,生命裏最親密的兩個人將共同見證我的新生,想想就讓人興奮。
所幸,甘澤沒像小時候那樣強人所難地要求我接受什麼,他耐心地聽我說完這些,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接受我,難道那個叫陸曾的小子就真那麼好?值得你把命都交在他手上?不不不,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比我更愛你。”
跟甘澤道別後,我去醫院找陸曾,坐在的士上,甘澤的眼神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