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衝動和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高考後我就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整天和一幫同學朋友們,不是去網吧打遊戲,就是去遊泳吃夜市。反正將來的路怎麼走,這時候還不是我們考慮的,而是家長們頭疼的事情。
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高考分數終於在八月初放了下來,我毫無懸念的落榜了。
正好這時候發現我父親有比較嚴重的疾病,他沒有醫保,為了能夠支付高額的醫療費,我選擇去上了一個電腦培訓班,學習一些設計軟件,也算將來有個一技之長。
至於劉雲龍,他的成績比我高了將近100分,但那又有什麼用?我離大專線差150分。
就在我上電腦班一周後,劉雲龍告訴我,他爸動用關係,把他送到陝西的一個部隊鍛煉去了,這一走就是兩年。
我倆是小學加初中加高中的三料同學,從小就在一起,現在要分開,真有點舍不得,但是對我們來說,人生最無憂無慮的前十八年已經過去了。今後的幾十年,我們不再是為自己一個人活著,而是要擔負起生活的責任,不久還要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能夠阻擋我們今後生活的障礙,都必須要清理出去。
人總是要掙錢吃飯的,該走的路總是要走。就像時間,永遠也拽不回來。
送走了劉雲龍,我的設計學習班也接近了尾聲。媽媽為了方便我找工作,找人幫我做了一張本市大學的假文憑。給我的那天,我看到她很尷尬。父親躺在床上也是一臉的無奈。
他們都認為我本來可以再讀幾年書,即使考不上,花點錢上個民辦或者大專倒也不難,可沒想到這突然的變故一下就把我從溫暖的家推向了外麵殘酷的世界,讓我這麼早就要麵對生活的壓力。
其實我倒不在意,學早上煩了,早點出來打工掙錢有什麼不好?隻要我努力,總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不久後我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專門賣數碼產品的商行,負責設計一些宣傳品。一個月800塊錢的工資,每天上班時間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七點,十一個小時,中午除了45分鍾吃飯時間,不得休息。
還好離家近,領導對我也很不錯,得知我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特地囑咐我不用急,工作需要一定時間才能上手,給了我充足的調整期。
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畫畫,雖然畫不出什麼像樣的作品,但對設計海報,無論是用色還是構圖,都有一定的幫助。我工作很努力,一年後工資也隨之漲為1200元每月。這期間我也偶爾和劉雲龍寫上一封信。他在部隊裏自己充電,憑著毅力,居然考上了什麼陸軍指揮學院的偵查專業,發誓轉業回來要當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
轉眼兩年過去了,這一年,我父親身上的病越來越重,沒能等到他兒子結婚成家的一天,就撒手而去。出殯那天,也是我自那次夜談後第一次來市醫院的太平間,看門的已經換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我向他打聽怪老頭的下落,他說他也不知道,來的時候前任就走了。
這兩年來,我還是很少做夢,那個金棺的夢也再沒做過。我想,這大概就是一個玩笑,也就是一個人生中的小插曲吧。
父親死後我情緒一直很低落,好在不久後公司組織去太行山進行企業拓展訓練。
我雖然不想去,但母親說去吧,正好大家鬧一鬧,換一下心情,畢竟人已經走了,但我們剩下的還是要接著生活。總不能天天愁眉苦臉的。
與我們公司合作的那個拓展營在太行山深處,聽他們的人說什麼這裏好,山清水秀,世外桃源。對比後才知道其實是因為他們實力不大,外麵的幾個大基地擠不進去,隻好來這個偏僻山溝裏。而且他們費用也低,公司方麵還能省錢,何樂而不為呢?
出發那天,大客車開了將近七個小時的山路,把我們這一車人都顛了個七葷八素,才算到目的地——一個叫做板岩的小村莊,全村也就五十多戶人家。
村子坐落在三個大山頭夾著的山坳裏,終年雲霧繚繞,一條小河從村口流過,確是美不勝收。
第一天,自由活動。我們早上六點起來坐車,兩小時高速加七小時山路,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一車人早就不行了,誰還動得起來啊。
吃了飯就回到各自的宿舍躺著去了,解散前團長說這個村前幾天剛死了個人,村裏正在辦法事,讓我們晚上沒事別往過去看,當地風俗不喜歡讓外人看到這種事情。
沒人甩他,誰會閑著沒事去看那事兒去。
由於睡得太早,半夜我怎麼也睡不著,無奈睜眼坐了起來。起來這一看不要緊,我們屋是個十人的大通鋪,除了我,其餘鋪上都沒人。往房間最裏頭望去,靠牆角的空地上,赫然擺了一口大棺材。
我一激靈,正想放聲大叫,但隨即想到,這該不會就是老頭兒說的金棺吧?看來還是夢,既然是夢,就不用怕。何況老頭兒也說它對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於是我打算仔細研究一下這口棺材。戰戰兢兢地下床,一點點朝屋角挪去。雖然明知是夢,但一切卻又感覺那麼真實。
走進了我才發現它通體黝黑,鏽跡布滿了表麵,中間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閃光。但它究竟是不是我兩年前夢中的那口棺材,早已記不得了。
終於走近棺材,我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右手手朝它摸去。觸感冰涼,應該不是木頭的。我從褲兜裏掏出鑰匙,對著棺材蓋角上的一點閃光刮了刮。這一刮不要緊,巴掌大的一片鏽漬隨之落下,露出了棺材的本來麵目。
黃燦燦的顏色在掉落的鏽漬後顯現出來。雖然我還不知道這種金屬是不是黃金,但先入為主的想法告訴我,這真的是口金棺!
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麼大的一口金棺,能賣多少錢啊!這要不是在夢裏,我豈不是發了……
從我看見它到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除了這口棺材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其餘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既然就是夢中的金棺,裏麵裝的肯定不是死人,很有可能是什麼好東西。記得老頭說過,貌似還是對我有用的好東西。
於是我決定──打開棺蓋來瞧一瞧。
我走到屋口想把燈打開,可怎麼找也找不到燈繩。難道是做夢沒有把燈繩放進去?看來隻有借助月光一探究竟了,還好今晚月亮又圓又亮。照進屋內,地上一片雪白,視線還算不錯。
我走到棺材的一側,用雙手撐著棺蓋,雙腳用力一蹬,把棺蓋向另一側推去。十秒鍾後,我頹然坐到旁邊床沿上。這個蓋子也太沉了!我用盡了力氣,紋絲不動。難道是金子的緣故?可我這是在夢裏,做夢也要按照萬有引力定律啊?古代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弄個滑輪什麼的,打開時少費些力氣……
我隻顧坐在這埋怨,實沒想到棺材又不是衣物箱,天天打開關上的,棺材一旦蓋上,就沒有再打開的理由,人家是一次性的,所以注定不會那麼輕易打開。正發愣,我靈機一動,記得以前在哪裏看過,說棺材蓋也分好多種,有的是直接扣上的,有的是有滑槽,推進去的。難不成這口棺材是有槽的?斜著推不行,因為卡著,非得前後推?
於是我走到棺材的一頭,朝著前方,慢慢用力推去。當我勁頭用到剛過一半的時候,棺材蓋開始往前走了。看來我猜對了,這是一個帶有滑槽的棺蓋。
其實我心裏還是怕怕的,裏麵有什麼,誰都不知道。我推得很慢,在推過了十公分左右的棺材板厚度,裏麵終於露出了條一指寬的縫隙。慢慢湊近,往裏看去,漆黑漆黑的什麼也瞧不見。
我不死心,回身在屋裏一陣摸索,想要找一把手電筒出來。可除了床和被子、褥子、枕頭,別的什麼都沒有。沒辦法我又回到棺材前,打算把縫隙推得再大一些。誰知道這個棺材板越往後推越要用力,推到差不多人頭剛剛可以伸進的去的地方,我就再也沒勁了,隻好扶著棺材先歇會兒再說。
正扶著推開的棺材邊喘氣,突然從裏麵伸出了一隻煞白的手,一下就抓住了我的左手腕!
“啊呦!”我正休息,根本沒防備,這一下著實嚇得不輕,趕忙往後撤。
可是這隻手抓得我非常地緊,無論怎麼用力,就是抽不出來,而且手腕被捏得生疼,感覺都快要碎了。沒辦法,看來一隻手是抽不走了,我隻好用右手來掰那手指。剛掰了一下,從棺材縫隙裏又伸出一隻手,上來就又抓住了我的右手腕。
我心想完了,今天是逃不了了,兩隻手都被抓著。怪老頭還說裏麵是對我有好處的東西,難道就是這對要捏碎我手腕的死人手?
我正無計可施,抓著我右手腕的那隻手突然冒起了白煙,伴隨著滋滋的響聲,我的手腕也傳來一鎮灼熱感。隻聽棺材裏麵一聲怪叫,抓著我的兩隻手同時鬆開縮了回去。我趕忙後退兩步,摸著生疼的左手腕,盯著棺材縫,不敢上前,心理還一邊詛咒著這個惡心的夢趕緊結束。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慢慢從棺材縫裏冒了出來,我瞪大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漸漸發現這是個人頭,先是頭發,再是額頭,眼睛,鼻子,嘴,直到整張臉從棺材裏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