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齡淑一回頭,不知是怎麼了,忽然捂了下眼睛,簡遲淮焦急拉住她的手,“怎麼了?”
“總覺得眼前有個黑影閃過,頭開始有些痛了。”
“藥帶了嗎?”
蔣齡淑閉起雙眼,半晌後,她搖了搖頭,把眼睛睜開,“好了,不疼了。”
褚桐也是提心吊膽的,蔣齡淑朝二人看看,“醫生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動手術嗎?”
褚桐噤聲不語,簡遲淮壓著嗓音說道,“我還要等他們的消息呢,如果不能動手術,就看看能不能藥物控製治療。”
“遲淮,我的病是不是挺嚴重的?”
簡遲淮搖著頭,語氣故作輕鬆,“當然不嚴重,你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如果真要有什麼,我還能不急死?”
“不過媽可真沒見過你急死的樣子……”
褚桐看著簡遲淮強顏歡笑的模樣,很是心疼,簡遲淮望了望蔣齡淑,他想拚一把,與其在痛苦中挨過三個月,那還不如賭一把。
城大。
龐蘇坐在前排,照例過來上課,簡遲淮從外麵進來,他大步來到講台前,雙手撐著台沿,剛要講話,卻把目光落在了龐蘇的身上。
他在想,他如果真要拚一把,勝負能有多少?如果蔣齡淑撐不下去,他背負得起那樣的愧疚嗎?
簡遲淮的視線始終不曾移開,像是定住了似的,龐蘇不經意抬頭,猛地被他攫住了視線,他的雙眼猶如一汪深邃的湖水,令她毫無招架能力地跌入其中。
漸漸的,別的同學也看出了不對勁,大家都順著簡遲淮的目光望去。
龐蘇尷尬地左右看看,大家也開始議論紛紛。簡遲淮總算收回神,翻開了手邊的書本。
一堂課後,是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龐蘇放下筆,抬起頭,就看到簡遲淮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他說,“龐蘇,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龐蘇答應著,起身出去了。
來到簡遲淮的辦公室,她走進去一看,裏頭就隻有他一個人,龐蘇將門關上,然後走到他桌前。
她目光下意識朝辦公桌掃了眼,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幾乎沒有一樣多餘的東西和擺設。不,還是有一樣,那就是褚桐的一張相片,被嵌在乳白色的相框中,就擺在簡遲淮的手提電腦旁邊。
龐蘇移開目光,“簡教授,你叫我過來有事嗎?”
“專家會診的結果,我基本已經清楚了,我也考慮好了,我要給我媽做這個手術。”
龐蘇聽聞後,吃了一大驚,“你想過後果嗎?”
“我隻知道,三個月的時間太短暫,我不能就讓它這麼過去。”
龐蘇以為他已經放棄了,她秀眉微蹙,“但是,這個手術實施起來太難了,幾乎是沒有希望的,百分之零點五的成功率,那就等於是判了……”
“判了死刑是嗎?”簡遲淮抬起頭,目光直勾勾盯向她。
龐蘇抿了下唇瓣,“我不是這個意思。”
“麻煩你替我安排下吧。”簡遲淮口氣生硬說道。
龐蘇朝他看了看,然後認真地回道,“對不起簡教授,恐怕不行。”
簡遲淮沒想到她會拒絕,“為什麼?”
“你這樣等於是在送命。”
“她是我媽,你覺得你跟我說這句話,合適嗎?”
龐蘇視線始終盯著他,然後緩和了些許的語氣,“我明白你心裏的想法,看到至親的人遭受這樣的折磨,換了誰,誰都無法接受。可是這不是對半的機會,假如醫生說了,存活的機會能有一半,就算你猶豫著,我都會勸你的。可是,百分之零點五,你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簡遲淮站起身,走到窗邊,然後將一扇窗子打開,“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三個月過去,然後眼睜睜看著我的母親離我而去嗎?”
“生老病死,我們能做的,隻有接受,並且挨過去而已。”
簡遲淮轉過身,目光再度攫住她,“你考慮過的,我全部也都考慮過了,你不必為我想手術的成功率,那個,我自己會承擔它所帶來的,哪怕是不好的後果,我隻需要你們醫院盡快安排手術就好。”
“不行,我不能答應你,”龐蘇拒絕得很幹脆,“我隻是你的學生,與你非親非故,醫院是我丈夫留給我的,我不能為了一床明知是失敗的手術而去賠上整個醫院的聲譽,我做不到。”
今天的龐蘇,當真是讓簡遲淮刮目相看了。虧得褚桐先前還去試探她,非說她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不過,這樣的對話,反而讓簡遲淮聽得舒服,一碼歸一碼最好,“手術費,你放心好了,我也願意承擔全部費用。”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也不缺錢,”龐蘇還是執意,“如果手術失敗,別說是你們家屬受不了,我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