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辰時。
陽光灑在城東的一座豪宅上,門牆上雕鏤著花紋繁富的藻飾。兩尊白玉石雕的獅子腳下各踩一隻青石球,青藍色的門坎高出一般人家若幹倍,一切無不顯示這是一個豪富之家。
在秣陵,這樣的大家並不少,富可敵國的商賈大紳少說也有二三十家。但城東這一家卻不是商賈或者豪紳。
他的主人是一位武林人士。“西風居士”黃瘦菊。
黃瘦菊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物?聽這名號,一點也不想刀口下求生的江湖人,倒像是一位風雅之士。
的確,西風居士以文名著稱武林,他是一個風雅人物,但更是一個胸藏璿璣、玲瓏八麵的奇人。或許沒有人稱他為俠士,但卻無人不為折服。
據說他不僅上曉天文,下知地理,更長於機關建築之術,也長於醫術藥理,凡你能想到的,他都精於一手。總有人要求助於他,這些人當然不僅是江湖人,官場上,政壇中,經商的,遊曆的,遇到難題,總會想到他。他也幫助那些貧苦的人,但無論是什麼人求助他,他都很少答應他們。富豪達官,江湖中一些門派之主,若想求得他的幫助,都得奉上巨資,但即使奉上巨資,也要看他那一天的心情好不好。而那些窮人,落魄之士,雖然他在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樂於幫上一幫,更多的時候,他會認為那是沒有必要的,窮人和懶漢應該自生自滅,雖然他不否認例外。
由這些,你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冷酷的人,但你又不能肯定,總之,他是一個怪人了,他幾乎無所不能,同時又富可敵國。也因此,總有人散盡家資為求他一助,但舉凡得到他幫助的人總是奇跡般的翻身,獲得比以往更大的地位、財富、權勢。
有人恨他要死,也有人拚命地維護他。
辰時的豪宅靜靜地沐浴在陽光之下,一個身著紅裳的女子縱身躍入牆內,隨後,她發現黃瘦菊的院子實在太大了,她似乎是迷路了,她抬頭看了眼太陽,頭微微有些發暈,忽然間,她清醒了,她並非迷路,而是黃瘦菊的院子本身就是一座迷宮。
她笑了笑,便隨便找了一處陰涼的石凳歇下。她知道已經有人發現了她,他們很快就會去稟告黃瘦菊。沒過多久,黃瘦菊果然來了。
他看起來既和藹又善良,簡直像一位父親。
他和和氣氣地問淺裳:“姑娘一定是超拔武林的淺裳仙子?”沒等淺裳回答,他又笑著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淺裳也微微一笑:“小女子正是淺裳。黃大莊主的家實在是大了點,小女子本不想勞動莊主親迎,但終究是不能,大莊主,打擾了。”
黃瘦菊哈哈一笑:“有聞名江湖的淺裳姑娘拜訪,黃某自甘其擾。”
說著,轉聲一沉,對身後的黃衫少年吩咐:“帶淺裳仙子到鶴鳴堂奉茶。”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鶴鳴堂處在整個黃府的最高建築鶴鳴樓內,樓高八層,頂層有仿古的仙鶴銅人台。
茶端了上來了,是新炒的洞庭山碧螺春。青瓷玉杯,漆木托盤,茶色清淡,水汽氤氳,清香滿溢。黃瘦菊的確很會享受,他喜歡精致的物品。
淺裳微笑著端起茶杯,對黃瘦菊淺淺一笑:“黃大莊主,你的茶的確很好,可惜我不敢喝。”
“你怕我在茶裏下毒?”黃瘦菊依舊一臉微笑。
“黃大莊主言重了,我怎麼會懷疑您這樣名滿天下的人會對一個小女子下毒呢,我是怕我喝慣黃大莊主的好茶,以後沒錢再買。”
“哈哈,原來如此,這是敝人自己在太湖東山的莊園所種,姑娘如是喜歡,我每年都可以派人為姑娘送上。”
淺裳見黃瘦菊不動聲色的回答,心裏雖冷哼一聲,麵上卻仍舊笑意盈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隻不過,黃大莊主到時候要是忘了,我可是會上門催討的。”說完,將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這時,站在黃瘦菊身後的十六七歲的侍茶小廝卻神色緊張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淺裳斜看了他一眼,隻覺得麵貌似曾相識,再看黃瘦菊,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而自己卻視線漸漸模糊,一陣頭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