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也不依不饒地瞪著我，那意思是，“你看著辦吧。”
我壓了壓自己的脾氣，然後小心地問，“頭是撞到哪裏了？頭暈嗎？”
“怎麼不暈？那麼一大塊石頭砸過來……”他的口氣叫一個誇張。
“啊？”我說，“怎麼是砸過來的。”
“就那個，那是證據！”他指著拎在警察手中的袋子裏沾血的石頭。
“這是不是撞的咯？”我問。
中年人一時語塞。
“怎麼不是撞的？先撞到了膝蓋，結果不賠錢還打人，拿石頭把我叔額頭都打破了……”為首的男人出頭似的大呼小叫。
警察終於按捺不住了，說，“都肅靜，做偽證是違法的。你們誰知道事實就說，不知道別瞎嘚嘚。”
人群安靜不說話了。原來嘰嘰喳喳的人群沒有一個說話了。我掃視了一圈，確實一個也沒有。
“都帶走。”大隊長模樣的警察說。
人群裏又是一陣嚷嚷聲。
“那他來了，等於什麼都沒辦成嘛，”他指著我跟警察說，“那還費勁理論這麼大半天，你當我唾沫多是不是？”
“注意你說話的方式，否則一並帶走。”警察麵無表情，可是很威嚴。
一陣熙攘的抱怨跟折騰後，幾個人一起跟到了交警大隊。
或許是環境都是這麼震懾人，到了交警大隊不到半小時，事情就弄清楚了。從交警大隊出來，陳震一直默默跟在我身旁。“知道自己錯了？”我停住腳步問他。
“警察都跟我說了……”
“我是說你有沒有認識到自己錯了，而不是警察告訴你，說你錯了……”他不言語了，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你呀，就是沉不住氣，人家訛詐你怎麼了，以不變應萬變知道麼？”我剛說完忽然意識到跟這樣一個毛孩子說話，他又不一定聽得懂。
果然，他搖搖頭。
“就是說你做事情要冷靜。脾氣那麼衝，再偏一點砸到眼睛怎麼辦？到時候就不是五百塊錢的事情了。”
他默默地點點頭，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看來還是有些不服氣。
“你還不服氣？”我說。
他看到我在看他，說“沒有。”
“別掩飾了，不服氣就是不服氣。你要認為自己是對的早告訴你媽了，你這不還不是不敢跟你媽講，還囑咐我不能跟你媽講？”我反問他。
“我那是怕我媽擔心。”
“還嘴硬？”我說，“在急切表達自己的時候，給自己一些時間，或者從一數到三十，或者做幾個深呼吸，令自己平靜，再說話……要不你闖更大禍。”
他終於點點頭。
我看了看他想，即便妥協也罷，起碼不那麼認死理了。
其實，我這麼訓誡他，是因為，我也吃過這樣的虧，隻是不同的形式罷了。那時候我瘋狂地關注股票，結果把自己的積蓄賠得一塌糊塗。當時寫畢業留言，鄧璟給我寫的是，“人總是在狂熱追逐一些東西的時候喪失理智。於是變得不那麼優雅，不那麼從容。而結果多半令人懊悔。所以，理智，淡定，你會慶幸可以發現很多美好的東西。”
我想，我會一直記著鄧璟的話。因為說這些話的時候，鄧璟管了我兩個月的飯了。我斜眼瞥了一下陳震，他一個人默默的，像極了我年輕時候的樣子，衝動而富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