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啊，總是一瞬。”起身的時候，老柯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噗哧一下樂了，說，“你一個教數學的，怎麼我總是穿越地以為你是個詩人？”
“相通的。”老柯拋下這麼一句，轉身進了車子。
“要去吃什麼？”車開進市區的時候，我問。
“火鍋吧，吃完辣，一身清爽……要不要問問文靜？”老柯試探的語氣。
“好，隆詩屯吧。她中午跟我說去她娘家，就咱哥倆吧，好好喝點。”我啟動車子，往十裏路的方向行去。
“你開車呢？”
“找個代駕就行。”
當我跟老柯坐在隆詩屯裏吃火鍋的時候，一瞬間我誤以為是跟劉航在一起。我說，“下次，帶你去吃驢肉火鍋，我大學同學開的，本來很早就說你們一起認識一下呢。”
“哪家啊？”
“卓穎軒。”
“那我們學校的老師組織去過啊，早知道，讓你打個電話，打個折呢。”老柯嘿嘿笑著說。
“不早說。”
“是你不早說。”
火鍋上來了，是很腥紅的油湯。“能吃嗎？”老柯問我。
“沒問題。咱小時候也是吃辣椒長大的。”
我吸了吸舌下湧上來的唾液，一臉無所謂的。
老柯叫了兩瓶白酒，說，“好好喝點，難得今天有興致。”
我們邊喝邊聊。我忽然想起老劉頭女兒雅枝的事情了。我問，“老柯，你們學校缺老師不？我這兒有個大學學化學的女孩子，生了很大場病，現在好了，想找一份工作。”
“學校倒是缺老師，可是現在起碼得碩士以上學曆學校才會招聘，本科的就難了。不過我認識一個培訓機構的老師，他那邊應該缺老師。”
“哦，那你問問看。”我說。
“她以前在哪兒教書？”
“以前也沒教過書，她大學畢業後，還沒來及找工作呢，就失戀了。然後她就把自己封閉起來，後來精神混亂，就是……精神病。前段時間出院了。”
老柯放下筷子，說，“這麼嚴重？”
“嗯，”我點點頭，“她就是鑽牛角尖，然後整個人都陷進去了，走不出來……不過現在正常了，她也想通了。”我補充說。
“嗯，同病相憐啊。”老柯低低啞啞地說。
“女孩子難免走不出來，你都三四十歲的老男人了……”我把剛從火鍋裏撈起的牛肚兒吐掉，舌頭火燎燎地疼。
老柯笑著說，“說錯話了吧。”
我忙著喝了一口茶水，臉上局促的表情才舒緩下來，“說真的，她們也許性格上的原因，有時候真的挺難恢複過來……我前幾天跟雅枝聊天，還跟她說，我們都太容易把自己包裹起來，然後根深蒂固地認為我們隻有這樣才能活得更好，這是帶給我們快樂的唯一方式。我們是不是人為地把自己局限在設定的圈子裏，不願去接觸圈子外麵的美好。”
老柯聽完，怔怔地看著我，然後說，“幹一個。”
我們一飲而盡。
“你這是給我打預防針吧，有你這兄弟，真好……”老柯涮了一些粉絲在那兒吃。
“也不是，我看出來了，你也沒事。你不是說了嘛，你們同病相憐……”
“嗯，放心吧。說實話，我也陷進去過，可都要走出來的，不是嗎？我一個大男人，還尋死覓活的？早過了那個年紀了。”
我也笑笑，說，“就是。”
“翻篇啦，有個人聊天，還有酒喝，什麼煩心事兒都沒了。”老柯又張羅著喝了一杯。
我跟老柯就這樣，在孟春時節，在一家能看到窗外風物的火鍋店裏，一杯一杯喝到深夜。文靜打來電話時，我們各自在喋喋不休。文靜說，她開車載著我跟老柯回去，街上冷冷清清的。我摟著老柯說，兄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走過來了，心就亮堂了。
老柯也摟著我，哭了。
我們一起在街上唱《單身情歌》。
文靜說，她接到我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快到這裏了，因為她知道，我一定會喝醉。
文靜說，她大聲喝止我們，但是我們不為所動。
當然，所有這些都是文靜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