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刮的什麼風，我到家的時候，發現劉航在等我。
文靜沏了一壺茶，放在茶幾上，劉航跟廚房裏的文靜說話。
我推開門的時候，聽著劉航說，“文靜，蘇果再不回來，我就回去了，雅涵吵著要回去了……”
“他下班了，這個時間應該到家了，”廚房裏是文靜的聲音，“來，雅涵，吃水果……沒坐一會兒就要回去，你沒見著你叔叔呢？”
我知道她在跟雅涵說話，他一邊從門上拽下鑰匙，一邊喊，“哎喲，雅涵過來了？才多久沒見就長這麼高了？”
雅涵邊吃，邊喊：“叔叔好。”
“瞧，多有禮貌的孩子，”把包兒放在鞋櫃上，問，“劉航過來，也不通知下，讓文靜做飯。”
劉航也笑著站起身，“別麻煩了，就過來看看，好久沒見你了。順便送一些羊肉過來，這羊肉新鮮，勁道，好東西。”
“吃了飯吧？來都來了。”我說。
“叔叔，改天吧，”雅涵說，“我回家還有事情呢。”
劉航朝我攤攤手。
“人小鬼大。”我輕輕刮了下雅涵的鼻子，“那改天讓你阿姨請你吃飯。”
我把劉航送出門口，猛地想起雅枝的事情，我又招招手，說，“劉航，我還得拜托你一件事兒。”
“怎麼了？”
“我們小區的保安老劉頭，他女兒住過精神病院，不過現在好了，托我給她介紹個工作，這不現在還沒著落，剛才我遇到老劉頭，愁眉不展的，你看看你那邊有沒有認識的人？有合適的工作，留意下，能幫幫他，就幫幫他。”
“想做什麼工作？”
“學化學的，工作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向，去學校麵試過，也去藥廠麵試過，都是因為生病的原因，所以都沒錄用。”
“這樣呀，”劉航沉吟著，“我幫忙問問看吧，也許有些工作可以做。”
我點點頭，電梯下去了，想起老劉頭的表情，我心裏泛起一絲難過。老劉頭讓我想起我老家的農民。像生活艱辛卻又時常遭遇雪上加霜的農民。他們過著一分錢掰兩半花的日子，在局促的生活中，卻又不得不妥協於生活給予的苦難。我一個堂哥，因為先天耳疾的緣故，從小沒有讀多少書，很自然地，成了我們村裏為數不多種地的青年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隻靠雙手在田地裏的操勞，哪裏攢的下許多積蓄？沒有聘金，加上耳朵有些殘疾，所以一直未娶，前幾年，和村裏精神有些問題的女人結婚，雖然生活拮據，倒還算十分美滿，畢竟總算成家了。然後堂哥有了女兒。那些天堂哥終於有了笑顏，這是憋屈了小半輩子的男人為數不多的快樂。他終於可以放下生活強給的不公，好好享受一下為人父的滋味了。可是生活的又一重打擊接踵而來。隨著女兒的長大，堂哥漸漸發現，女兒的神智發育似乎一直停留在幼兒時候，長到兩歲了，仍然不會說話，不會用筷子吃飯，仍然穿著髒破的衣服滿街亂跑。於是，堂哥終於知道，生活再次朝他當頭一棒，他眼裏的神色黯淡下來。如果不是生活在世代種地的農村裏，誰知道生活曾在這些平凡的生命上載了多少辛酸。
劉航隔了兩三天就打電話過來了。他說，“果子，很抱歉，我能問的都問了，人家雖然說的很委婉，但我知道，他們其實是很在意這個的。”
其實我也能猜到幾分結果。雅枝畢業後從來沒有工作過，何況現在研究生以上學曆的學生都多如牛毛，她現在又是這個樣子，在老師和白領這樣的工作上，她哪裏還有什麼競爭力呢。
“沒事，劉航，我再給她想想辦法。”我知道劉航也挺歉疚的。
“白領的工作沒有，但是好幾家餐飲的店裏倒是有職位……”
“有工作就行，她也不挑工作。”我不等劉航說完，急著打破他的疑慮。
“後來我想想……”他故意頓住不說。
“想什麼？”
“反正是在餐飲行業，在別人家，還不如在我這兒，起碼我會認真給看著，要不在別處，挨個罵，反倒影響她的心情不是？”
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湧到我的眼眶。
“你讓她做什麼？”我問。
“從基層開始做吧，踏踏實實做兩三年，幫我打理一家店也許可以。”劉航說完，又問我，“果子，她做不做還要看她的想法，如果她還是想做教師的話，我這也給她提供時間讀書，她考上教師了，想做教師，就直接去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