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神這兩個字浮現在林雨內心的時候，他自己也感到難以理解。但這就是直覺，也正是那老頭找上林雨的原因。
不過林雨很快就發現，那魁梧男人的笑臉不是衝他，而是衝著旁邊的老頭子。
轉過臉一看，林雨發現，老頭子在看到那個人的臉之後，剛才還悠閑自在的兩隻胳膊竟然開始微微的發抖。他似乎想要站起來，可是，前麵那個人已經慢慢的挪步，朝老頭和林雨走來。
林雨覺得那人跟老頭子肯定認識，又或者兩個人幹脆就是冤家對頭，那人是來找老頭子麻煩的。
可奇怪的是，那魁梧的男人過來之後，隻是坐在了老頭旁邊的座位上，什麼話都沒說。
林雨覺得自己已經不該繼續呆在車上了，他打算等公交車到了下一個站點就下車，然後走回家。跟旁邊那個男人比起來，外麵陰冷漆黑的街道，竟然顯得那麼的溫和。
忽然，那個男人探出手，越過老頭，朝林雨伸了過來。林雨下意識的往旁邊閃，隨後卻發現，對方的目的是自己手裏那根香煙。
男人從林雨手裏輕輕的把煙拿了過去，點上，然後悠閑的抽了起來。
開車的司機往後麵看了一眼，但什麼也沒說。車裏的氣氛一下壓抑到了極點，林雨幾乎都有些受不了了。不過，率先扛不住的卻是那個老頭。
老頭起身想要離開，可他剛動了一下，那男人看也不看，伸手就把他給摁了回去。
“老陳，這麼久不見，幹嘛急著走啊。”
那是一個很厚實也很低沉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語氣，林雨甚至覺得那男人的聲音極其的冰冷。別說是那老頭子，就是林雨不敢再動了。
過了一會兒，老頭的臉上擠出一個非常僵硬的笑容。他轉過頭，看著那個男人，表情已經完全沒有剛才跟自己說話時候的自信。
“程，程風，你，你你什麼時候出來的？”老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沒多久。”那個被老頭叫做程風的男人微笑著說道。
緊接著，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老頭厭了口唾沫，又說道：“那，那你接著有什麼打算？”
這時，公交車慢慢的停了下來，那站台上一個等車的都沒有，但是司機開了車門之後，卻一直沒再發動。林雨馬上就明白過來，那司機也有些緊張了。從司機所在的位置看過去，程風那張映在後視鏡裏的笑臉，一定另有一番味道。
程風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回頭對老頭說道：“走吧，我……慢慢的告訴你。”
林雨看到，那老頭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他在猶豫，但最終，他還是跟著那個叫做程風魁梧男人下了車。
林雨和那司機同時長出了一口氣，但就在汽車緩緩發動，車門開始關上的時候，一雙手忽然從門外探了進來，“嘩”的一聲，那雙手把合並式的車門給拉開了。
司機嚇了一跳，趕緊踩了一腳刹車。
林雨看到，程風那張白皙的臉從車門外的黑暗中緩緩的探了出來，他衝著林雨一笑，說了兩個字，然後才轉身離開。
林雨的後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冷汗一滴一滴的從腦門兒劃過他的鼻梁、臉頰和嘴角，他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那人為什麼要在離開的時候跟自己說……“再見”。
林雨從來沒有感覺過像現在一樣的恐懼，程風那張笑臉當中，似乎暗藏著世界上最邪惡的一切。林雨越是想要將那張臉趕出腦海，那笑容就越發清晰的銘刻在他的心底。林雨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什麼東西，在那個世界麵前，他毫無反抗的能力。
過了整整一個星期，林雨才稍微回過點兒神來。畢竟和程風隻見過一麵，相比於此，每天堆積成山的工作，才更讓林雨身心疲憊。
這天晚上，林雨依舊一個人加班到很晚，公司裏除了他，就隻剩下那個偶爾會過來看一眼的保安。眼前堆積的文件比上次幾乎多出了一倍，林雨知道，自己今晚是不用睡了。
熬得累了，林雨往椅子上一靠，然後伸手從懷裏拿出了自己那個極度寒酸的錢夾。林雨的錢夾還是大學畢業時候買的，現在已經非常破舊了。他不是想看自己這個月還剩下多少生活費，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那張照片上麵。
那是林雨和自己父母唯一的一張合照，照片上，一家人都笑得很開心。特別是林雨的父親，即便拍照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肺結核，也依舊擋不住滿心的喜悅。那個時候，林雨剛領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家人都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都笑得非常燦爛。
看著照片，回想起當時的心情，辦公桌前疲憊不堪的林雨也不禁揚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