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帝立身站著，並不叫她起來。他的目光晦暗難定，猶如心間的思緒翻轉一般。殿中靜的可怕，因為君王這難測的意誌與恩愛情仇，眾人都俯身下去，低低的屏住了呼吸。
一瞬、又一瞬……前塵往事，皆在這轉瞬逝去的無數個瞬間，定格成黯淡的回憶。空氣裏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良久，一滴，將夜滴碎成永無止境的黑暗。
皇後身上穿的青色綢衾滑若遊魚，原本掩在袖中的雙手，亦在微微的顫抖中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她慌忙將手腕縮回來，宸帝卻在她這微微的一個動作間，看見那腕上的一隻九連玲瓏同心鐲，那纏繞的金絲細若蝦須，九枚相連。
他識得這鐲子，那是三年前他親自選出來的下聘之禮，內務府送到曆家的七十二台聘禮中，便有這九連玲瓏同心鐲。
這鐲子是送給自己發妻的定情信物，可是，如今卻戴在她的手上，他心裏清楚，自己原本的屬意，絕不是她，不是她----曆素雪。
他這樣看著她，眸間森冷之意愈發重起來。殿中點著幾處影影綽綽的燈火，因在閉宮自省中，故而不複當年的明亮如白晝。
金磚地上，投下皇後纖細的影，執拗傲然的弧線。她依舊是這樣的孤傲，這樣孤傲的她，卻叫他心中徒生了許多幾絲牽絆。
“皇後，朕今晚來，你可知所為何事？”宸帝終於開口，就勢往殿中的蟠龍寶座上坐下。
皇後曆素雪緩緩抬頭，她緊緊抿著嘴盯著他的臉，他清晰而低沉的聲音幾乎不帶絲毫感情。她就這樣仰望著自己深愛的男子，她用盡了所有去得到的男子，而他卻這樣冷淡的看她，仿佛她隻是一尊玉雕，隻是一件平常稀鬆的物件。
她忽然微笑起來，笑容璀璨而淡定，那一張原本美麗光潔的臉龐，頓時照亮了燈火並不輝煌的大殿。
“陛下，您是否想要在我們姐妹間做一個取舍？還是說，您終究舍不下無雙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