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家丁描述的帶走全有仁警察的外貌，那人似乎是海東升。於洪波押送李自東回警察局，嚴修和李過年沿路打聽全有仁的去向，全有仁是往東走的。沒問出幾裏地，嚴修便再打聽不到全有仁的行蹤。此時天色已晚，嚴修隻得帶著李過年回了警察局。
次日，嚴修接到報警說在廣渠門護城河河邊發現了全有仁的屍體。雖然現在不能完全證明李過年是清白的，但在他被關押起來的情況下，對他可能有利的證人相繼被殺。嚴修也感覺到這事有蹊蹺，隻是無罪釋放李過年的證據還不足。嚴修接到報警後，綁住李過年的手，一起去看發現全有仁屍體的現場。
全有仁是中槍死亡的，被一槍從背後打穿了前胸，現場沒有血跡，他應該是被殺死後丟到這裏的，凶手是怎麼把他搬到這裏的呢？全有仁又是什麼時間被殺的？李過年發現了不遠處的草地有被壓過的跡象，全有仁的衣服鞋子上並沒有草屑或者泥土，這麼說他應該是被放在布上拖到這個位置的。布上放著一具屍體一直拖著走，很快就會被磨爛，全有仁的屍體應該是先通過板車之類的工具運到野草地前，再用布拖下來的。至於全有仁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天夜裏的上半夜，具體時間需要進一步細查。
警察局裏隻剩下李唐和海東升，自接到報警後二人誰都沒再說一句話。全有仁案子是李過年一案衍生出來的，自然不歸李、海二人管，嚴修和於洪波帶著李過年出去了。二人在警察局一直待到全有仁的屍體被帶回來也都沒說話。
有李過年在，驗屍的工作可以由他來執行。在當學徒期間，李過年認真學完了孫美瑤帶給他的書，其中新的法醫書裏介紹了不少屍體溫度的變化和不同時間腐爛程度。李過年不能貿然去解剖屍體，他通過測試直腸等部位的溫度，推測出全有仁死亡時間是昨晚八點到九點。根據屍斑形成的部位和情況，應該是淩晨兩三點被拋在河邊的。
“東升，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完。”在聽完李過年推測的死亡時間後，李唐把海東升叫走了。
其實二人今天沒有事情，但出於別的目的，她得趁嚴修想起之前把海東升叫走。海東升會意，跟著李唐出去了。
二人一路上沒有說話，海東升默默跟在李唐後麵，走出外城區，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你怎麼會殺全有仁呢？”長時間的沉默後，李唐先開口問海東升。
“我沒殺他。怎麼，你不相信我？”海東升不敢相信李唐居然會認為他殺了全有仁。
“我隻是希望你能把他帶出去，讓嚴局長他們暫時找不到。”
“李唐姐，我真的沒殺他。我按照你說的把全有仁沿著東邊帶出城，然後往南走。我也問了他李新月死的事情，他說李新月得了怪病死的。李新月死的那天，他在天津，到了第二天他才收到死訊的。”海東升感到很委屈，當他被閻洪山陷害時，李唐是唯一一個堅信他是無罪的人，可這次，李唐卻是第一個懷疑他的。
“你們幾點分開的？”李唐又問。
“八點半左右。”海東升說完，忽然意識到這個時間正是李過年推測出全有仁死亡的時間。他連忙補充道：“我們一起吃了碗麵就各自回家了，分開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
“是嗎？”李唐的語氣分明帶著不信任，“全有仁是被槍殺的……”
海東升聽李唐說的話似乎欲言又止，他很困惑，不知道李唐想要說什麼，便問：“你的意思是我開的槍？我給你看我槍裏的子彈。”
說著，海東升就打開槍膛，翻出身上子彈包裏的子彈數了起來，一共是九顆。海東升又重新數了一遍，還是九顆。九顆的話意味著少了一顆，應該是十顆才對。
“怎麼少了一顆？”李唐問。
“我，我，我不知道。”海東升蒙了，他腦子瞬間就一片空白。
“東升，我相信你沒有殺人。但，如果剛才問你話的是嚴局長，他會相信嗎？我想他已經知道昨天帶走全有仁的人是你。”
帶走全有仁的是他海東升；二人分開的時間是八點半左右，而全有仁的死亡時間就在這前後；全有仁是被槍殺的，帶走他的海東升又恰恰少了一顆子彈。這三條放一起，海東升自己都認為無法避免殺人嫌疑。
“這樣，任何人問起，你就說昨天下午是和我在一起。你拿著這個。”李唐遞給海東升一顆子彈，說：“我會作證說整個下午我們都在一起。假如嚴局長查子彈數，也不會查我的，你先拿著。記得，從現在起你要堅定地認為昨天下午我們一直在一起。”
“這樣能行嗎？為什麼不像上次那樣如實說，然後找出真正的凶手？”海東升認為自己沒殺人，就沒必要做假證。
“如果是嚴局長打死全有仁的，情況會和上次一樣？”李唐臉上的表情很冷峻。
“怎麼會是局長？”海東升表示懷疑。
“他為了幫那個李過年。李過年一再說他被胡鵬飛栽贓，但胡鵬飛既可能是在栽贓他，也有可能跟他是同夥。應該說兩人肯定是同夥，他們分贓不均。這點最好的證明就是岑家密室裏的財寶，李過年通過馬來福說背後之人是胡鵬飛，但我們沒有在胡鵬飛家裏和身上找到任何贓物，反倒是馬進財手上有不少。你不覺得奇怪嗎？”
海東升搖搖頭，他並不認可李唐這個說法，如果李過年和胡鵬飛是一夥的，無論是胡鵬飛栽贓還是李過年真殺了人，和嚴修扯不上關係。如果嚴修要早幫李過年，李過年的處境就不會是這樣。李過年殺人的案子也有很多疑點，王新亭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殺，李過年又怎麼會犯下大錯撲倒王新亭和門板。
“你不信我？你怎麼跟嚴局長解釋你殺全有仁的事？”李唐似乎不再堅持讓海東升認同她的觀點。
海東升聽出李唐話裏帶著威脅的意思，他有些懷疑站在麵前的人還是那個他自認為熟悉的李唐嗎？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李唐？二人搭檔這些日子以來，李唐不僅在指導他偵查和推理，還幫他掩蓋過失。海東升本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向李唐訴說他心中對她的那份感情。出於對李唐的愛慕，他執行了李唐綁架孫美瑤的計劃，盡管他根本就不認可這種執法方式。就在昨天下午，他從於洪波口中知道了李自東和全有仁的事情，在明知嚴修馬上就要去找全有仁的情況下，聽了李唐的話把全有仁帶走。他不知道李唐究竟想要他怎麼做，他無從回答李唐的問話。
李唐把手搭在海東升的肩上，說：“東升，你是不是在恨我讓你做了這些事？”
“我沒有恨你，也不會恨你。”海東升總算能接上話了，這是他的心裏話，他從沒想過去恨李唐什麼。
李唐點點頭，收回了手，抬頭望著天，說：“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幻想能和你並肩辦案，你有天分又勤懇。我呢，隻是一個女流之輩，不會被人注意。但是這樣也很好，由你來出頭，我當你的助理。我們二人完全可以攜手並進，我相信生活上也可以。”
原來李唐對自己也有意，海東升頓時心潮澎湃。他也是在辦案過程中發現李唐心思縝密，能明察秋毫，就因為她是個女的得不到太好的機會。他和李唐在一起合作必定能闖出一片天。他憧憬著未來能和李唐在事業、家庭上共進退。海東升點點頭說：“好的，我就說昨天下午我們一直在一起。”
李過年還在驗屍，因為他發現全有仁身上有兩個時間段出現的不同的屍斑，連屍斑的形狀都不同。最早出現的是帶有條紋狀的，應該是他被槍殺在野外，然後屍體在原地停放了一陣子，條紋狀的屍斑應該是野草或者枯樹枝。隨後，他被挪動了，但還不是被搬到護城河邊，而是被放在了平整的東西上，於是出現了塊狀屍斑。更引起他懷疑的還是屍僵現象和死亡時間有疑點，假如全有仁在昨晚八九點被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二個鍾頭，他全身的屍僵現象應該很嚴重，但到現在屍僵才擴散到全身。屍僵情況會因為個人體質不同，溫度不同出現的時間也不同。假如屍體一直被放在野外，昨晚氣溫低，屍僵自然出現得慢；但同樣屍體的溫度下降會加快。全有仁屍體溫度下降卻沒有那麼快，說明在室內停放過，如果在室內放著，屍僵就會正常出現。李過年這才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太草率了，他想實驗剛學到的西洋解剖學，他要看屍體的腐爛程度，也要切開腸胃看裏麵食物的消化情況。他告訴嚴修要解剖全有仁，並要他去找馬來福把孫美瑤送他的顯微鏡帶來。嚴修不同意他解剖全有仁，這不僅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還很難向其家屬交待。但他還是讓於洪波去找馬來福要什麼顯微鏡。
嚴修處理好李過年的事，準備找海東升問話，卻怎麼也找不到。過了很久才看見他和李唐從外麵回來。不等他問，李唐就說二人昨天接到消息說後池那邊有一自稱猴子的人，他們便去找，結果沒找到。
嚴修把海東升單獨叫到一邊，問：“昨天下午，有人看見你把全有仁從家裏帶走了，是嗎？”海東升是警察，不是嫌犯，嚴修沒必要拐彎抹角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