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不是。昨天下午我和李唐姐在局裏待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不信你問李唐姐。”海東升按照李唐的意思說。

海東升既然否認,嚴修想或許是一個身高、體形和海東升相似的人叫走全有仁的,有可能是全有仁家所在轄區的警察。海東升被閻洪山栽贓勒死華玉堂,他明知自己承認去了茶樓就是百口莫辯,他也堅持如實說自己去了。嚴修相信海東升所說的,但他還有一件事要追問海東升:“你綁走孫美瑤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砸了她的店?”

“我,我想讓事情更逼真。”海東升顯得很不好意思,“她的損失我賠。”

“和姚淑芬接頭的人是誰?”

此事已經過去了幾天了,海東升早在心裏想好了應對的話並做了相應的安排,他回答說:“我奶媽。”

“為什麼要栽贓給馬進財?”

“要引李過年出來。”海東升對答如流,嚴修沒有再問,隻是讓他賠償孫美瑤的損失。

於洪波把李過年要的顯微鏡搬來了,嚴修從沒見過這種東西,有些好奇。雖然不能解剖全有仁,但嚴修同意李過年從全有仁屍體上鑽取一些他想要觀察的肉。

李過年鑽取了幾處肉放在顯微鏡下觀看,根據剛學到的東西,從腐爛程度上判斷確實死了十二個鍾頭。但根據他從全有仁胃裏取出的食物殘渣分析,他在死前兩個鍾頭吃過一碗麵。全有仁在昨天下午四點半左右被一個警察帶走,他六點吃了一碗麵,八九點遭到槍殺,在吃過麵到被殺的這兩三個鍾頭他去哪裏了?從全有仁早期屍斑看,他應該是去了郊外遠離人煙的地方,這樣或許才會沒有人聽到槍聲。凶手打死他後,去找了板車之類的工具把屍體搬到室內。凶手之所以要把屍體搬到室內,就是要清理屍體上留下的痕跡。流了大量的血,傷口和貼地的地方都會帶點泥土、草屑之類的東西。全有仁衣服和褲子上雖然有大量的血跡,無論正麵還是背部的血跡都沒有泥土和雜物,簡直就像是在一個極其幹淨的環境下被槍殺的。李過年忽然眼前一亮,屍體處理得如此幹淨,隻能通過水洗,水洗之後必須弄幹衣服,否則在這麼冷的天氣下衣服會結冰。凶手不能從全有仁身上脫下衣服來烤,因為這樣會影響屍體特征,凶手直接讓屍體在火邊烤幹衣服的。屍體一旦在高溫環境下,腐爛程度會加快,屍僵也應該提前出現。凶手控製了室內的溫度,溫度一高可能烤壞衣服,尤其全有仁穿的絲綢衣褲,很容易走形。室內溫度會影響屍體體溫下降的速度。隨後屍體被丟到氣溫很低的室外,腐爛程度和屍僵出現又會減緩。也就是說,全有仁的死亡時間有可能不是八九點,具體什麼時間,他需要驗證。他要嚴修去買兩頭豬來。

李過年也沒向嚴修解釋他要豬來做什麼,嚴修怒目瞪著李過年,李過年埋頭看著他那台顯微鏡。嚴修有些不悅,李過年明明還是嫌犯,儼然一副座上嘉賓的樣子。這種情況以前嚴修見多了,他還是讓於洪波去找。

買豬肉容易,買活豬就難了。於洪波出了城,在一戶農家手裏買到了兩頭豬,又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才把豬趕回警察局。回到警察局,天已經快黑了。

李過年又告訴嚴修先別走,要他等到晚上八點,嚴修不知道李過年要他幹嗎。到了八點,李過年讓嚴修把兩頭豬殺掉。嚴修也沒殺過豬,為了早點擺脫李過年的糾纏,他上去兩槍就把兩頭豬打死了。李過年說晚上要用豬測試體溫下降的情況,還需要用到爐子。嚴修想了想把該收的東西收好,該鎖的鎖上,最後在大門上又加了一道鎖便回家睡覺去了,任由李過年在警察局裏折騰。

嚴修快到家門時,看見一人在門口徘徊,走近一看是海東升。海東升含含糊糊地說有事找他,嚴修開門把海東升讓進去。

這種情況很罕見,海東升從沒在放工以後找過他,而且海東升顯得是那樣的不安。嚴修家裏沒別人,今天又被李過年耽誤了沒來得及回家燒開水,他隻能給海東升倒了杯早上燒的冷開水。

海東升神色不安,不斷地拿著茶杯又放下,再拿起。嚴修見此情況,問道:“有什麼事?”

海東升使勁兒抿了抿嘴,改用雙手握著茶杯,低著頭又過了一會兒,才說:“對不起,嚴局長,今天我撒謊了。昨天下午是我帶走了全有仁,但我沒有殺他。我保證!”

“什麼?”嚴修給予了海東升莫大的信任,下午海東升說的話他全信了。海東升為什麼要叫走全有仁?嚴修不可理解,便問:“你為什麼要帶走全有仁?你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海東升雖然來找嚴修承認自己帶走了全有仁,但他不能說是李唐讓他做的,他不能牽累李唐。海東升把來前就想好的答案說了出來:“南城有一個兜售岑家寶物的人說全有仁買了一些,我去問全有仁,他不承認。於是,我把他帶去當麵對質。去了後,找了幾大圈也沒找到人。我們走到廣渠門,我請他吃了碗麵,就各自回家了。分開的時候大概八點半。下午李過年說全有仁死亡時間在八點到九點之間,我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上次華叔被殺,鬧成什麼樣你也看到了。我怕再弄成那樣,所以就說了假話。”

嚴修也能理解海東升,上次他幾乎被定罪,這次恐怕他還是會身陷麻煩。嚴修要他次日再到局裏把詳細的情況說出來,海東升卻堅持現在說完,因為後續要說的也不多了。

第二天,嚴修早早到了警察局,看見李過年滿臉憔悴地還在擺弄著豬的屍體。嚴修派於洪波去海家打聽海東升前晚到家的時間和回家後是否又再出去過。

又過了一會兒,李過年收好東西,告訴嚴修全有仁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十點到十一點,也就是比之前推測的時間延後了兩個小時。昨天嚴修已經從全有仁家人口中得知,全有仁在被警察叫走以後就沒有回過家,直到獲知全有仁的死訊。

於洪波回來報告嚴修,海家幾個家丁都說海東升前晚不到九點就到家了,他剛進家門西洋鍾就響起了九點的鍾聲,到家後就沒再出去過。從廣渠門走到海家也就半個鍾頭的時間,這就是說海東升到家後全有仁才被槍殺的。李過年在全有仁的胃裏發現尚未完全消化掉的麵條,這次海東升應該沒有說謊。那究竟是誰殺了全有仁?

嚴修和李過年需要更多的線索,可是全有仁身上的線索幾乎都被清理過了,而且凶手還試圖偽造死亡時間。可見,凶手不是一般人。李過年無從判斷全有仁的死亡地點,或者凶手的特征,他現在還隻能猜凶手可能是個女的。因為兩次搬動全有仁的屍體都使用了板車,這可能是因為凶手力氣和體能無法把一具成年人的屍體搬太遠。這也隻是一種可能,凶手使用板車還有一種可能,避免在搬運屍體的時候留下什麼證據,比如自己身上帶著死者的血跡,又比如搬運一次會產生不同的屍斑。

就在李過年一籌莫展的時候,馬菊花又鬧到了警察局。紙包不住火,馬菊花很快就知道李過年是因為救孫美瑤才現身被捕的,她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她和父親被關起來,李過年沒出來救她,孫美瑤隻是被假綁架,李過年竟然出來了。再想到李過年借錢給孫美瑤,馬菊花斷定二人有非分之情。

“你個不要臉的,騙我的錢給那個小狐狸精我也就認了,這可好,為了那個小狐狸精連命都不要了。”馬菊花上來就罵,說話間她上去亂舞雙拳照著李過年就捶。

嚴修雖然讓李過年可以在警察局裏隨意活動,卻給他雙腳戴著腳鐐。馬菊花亂拳打來,李過年想躲,腳下不靈活,沒躲開。

“天下哪有當妻的打丈夫?”孫美瑤挎著一個籃子走進來了,正撞見馬菊花在打李過年。她放下籃子,上去拉住馬菊花,說,“住手!你這樣足夠被休掉八百回!”

有了孫美瑤的幫助,李過年這才暫時少了皮肉之苦。馬菊花見拉開自己的是孫美瑤,怒火又是更上一層,她掙脫開孫美瑤,用手指著孫美瑤的鼻子說:“好你個小狐狸精!你這樣勾引別家的丈夫就該遊街、浸豬籠!”

孫美瑤擋開馬菊花的手,沒理她,她早看出馬菊花是一個蠻不講理的潑婦,被潑婦牽著話題走,這輩子都鬧不清楚。孫美瑤轉身去揭開籃子,裏麵有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和兩張餅。她小心地把粥端了出來,說:“過年,你還沒吃早飯吧,過來趁熱吃了。”

“你敢!”馬菊花怒目圓睜。

孫美瑤放下碗,說:“你連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沒資格命令別人。明知自己丈夫被關起來了,空著手來,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是外人。”

“誰是外人?你還真不害臊!”馬菊花隻會跟著別人的話走或者胡攪蠻纏。

“都別吵了!”李過年忽然大聲吼道。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包括嚴修在內,誰也沒見過李過年發怒。尤其是馬菊花,她做夢都想不到李過年會發怒,她本來不等孫美瑤還嘴接著又要說的,結果變成了大張著嘴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除了李過年,沒人知道他發怒的真正原因,他是因為自己的思路被打斷了,這才發怒。可以說,他這怒氣是衝著馬菊花和孫美瑤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