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嚴修決定把李唐找來問問。李唐一到,嚴修便先問她是否發現海東升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李唐搖頭回答沒有。嚴修再問李唐是否知道海東升帶走全有仁,李唐表示不知情。李唐從嚴修口中知道了海東升已經向嚴修承認是他帶走全有仁的,這讓李唐很震驚,她擔心海東升會告訴嚴修更多的事情。

等到放工,其他人都回去了,嚴修把他對海東升的懷疑告訴了李過年。李過年想了很長一陣,他沒有同意嚴修的看法,他認為李唐才是真正的背後之人,海東升或許隻是被李唐所利用。在海東升進來前,李唐出現在她不應該出現的醫院殺了黃景才;出現在不是她負責的案子裏開槍打傷了他。這套說法馬來福已經說過了,嚴修不覺得新鮮。李過年問嚴修,為什麼以前的事都有李唐的影子?如果海東升是那個秘密組織的人,他好不容易取得了嚴修的信任,現在高調出來,一樣會被懷疑,這不就是矛盾的?

二人爭辯了一陣,誰都沒有證據,嚴修帶著自己的觀點回家去了。他走到警察局院子裏,天上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

每天一早,嚴修都會把李過年放出來,讓他在院子裏稍微活動一下,見見陽光,吸幾口新鮮的空氣。李過年來到院子時,正趕上李唐和海東升出去。這場雪下得大,但時間不算長,地上一層薄薄的白雪。地上顯得有些滑,人走上去略有些吃力,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踩一個腳印。李過年看著李唐二人留下的腳印,一下又發起呆來。等二人出了門,他把嚴修叫來,讓他看李唐在雪地裏留下的腳印。雪地裏,李唐的腳印和他們在蠟梅林發現的腳印有些相似,但紋理深淺稍有不同,雪地裏的紋理更淺。嚴修看完搖了搖頭,他說雪地比蠟梅林的泥地要鬆軟,雪地的腳印更清晰,既然更清晰的紋路都更淺,說明蠟梅林裏的腳印不是李唐的。李唐穿的鞋很普通,全北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穿。

李過年也搖著頭說:“蠟梅林邊上有一條排水的小溝,溝裏的水結冰了,但離溝近的地方的地下含極少量的水,土質稍微有點鬆。如果再抱著或者背上一個全有仁,留下的腳印的清晰度不會比雪地裏差。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鞋底磨損了不少,紋理自然不如先前清晰。”

嚴修一聽,覺得有點道理,他正要接話,又聽到李過年說:“隻可惜,蠟梅林的腳印是負重時留下的,前腳掌和後腳跟吃力和平時走路不同,前腳掌吃力更多。還不能單憑這兩組腳印就斷定是李唐,不過她的嫌疑應該最大了。”

說完,李過年讓嚴修拿出年前拓下的腳印模子,和雪地裏李唐的腳印一對比,寬度和長短大體一致。李過年思考了片刻,問嚴修:“會不會是李唐和海東升一起幹的呢?”

嚴修想了想,他認為海東升擄走孫美瑤逼李過年現身這事倒有可能是二人一起幹的,尤其是藥鋪被砸這點。如果海東升隻想逼李過年現身,直接擄走孫美瑤,找人帶信給馬來福,不出現就撕票,效果會是一樣的。砸藥鋪,是因為李唐感覺到他嚴修對孫美瑤的那種特殊好感,李唐是在借機發泄。想到這裏,嚴修不由得耳根發燙,孫美瑤來找他替李過年求情,李唐似乎看到了,而他的表現確實很容易被看出他對孫美瑤和對別人不同。李唐既然看見孫美瑤來為李過年求情,也能猜到李過年和孫美瑤之間或許也存在那種微妙的關係。所以說,是李唐策劃了假綁架孫美瑤的事,和姚淑芬接頭的不是海東升的奶媽而是李唐。全有仁之死,嚴修並不認為是李唐幹的。李唐也來了兩三年了,嚴修又親自帶過她,他對李唐還是有相當的認知。李過年和馬來福說李唐殺掉黃景才的事,首先李唐可能先從別的大夫口中問出了“在新醫院的福建籍中醫大夫”,她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才打死黃景才的。抓閻洪山時,閻洪山眼看就能逃走了,李唐隻是開槍打中了他的手,並沒有打死他。找到李過年,真如李唐說的正好看見馬來福往郊外走,那個時期馬來福的這種行跡就是很可疑。經過一夜後,嚴修又重新考慮了李過年說的關於海東升的事,現在他認為李過年說的有一定道理。經過了華玉堂一案,如果海東升選擇隱藏在背後,不會有人懷疑他。但假如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海東升依舊會被懷疑。海東升既然承認是他帶走了全有仁,他也應該知道,承認了就會被盤問、被懷疑,這和他是秘密組織的人的身份就矛盾。海東升或許和秘密組織沒有關係,嚴修認為他多少有問題。

嚴修讓於洪波隨便找了個理由把李唐支開,他單獨找海東升談話。嚴修問自己人時一向不拐彎抹角,他直接問王家人是不是他海東升鼓動的?在嚴修淩厲的眼光注視下,海東升心虛了,承認是他鼓動的。嚴修火冒三丈,他想過是海東升幹的,但真確定的時候,那份憤怒還是壓抑不住。海東升解釋說因為這件案子既然人證物證都具備了,不能因為凶手不承認便拖著,今後所有殺人者殺了人死不承認便不用償命。嚴修聽完火更大了,他怒斥海東升身為執法人員怎麼不懂法。他告訴海東升李過年案子裏出現了重大疑點,首先王新亭身上其他傷口是用燒得通紅的刀砍出的,而發現的那把刀根本沒有燒過的痕跡;其次,裏屋的人是被燒死的,李過年幼年時看著父母被大火燒死,他這一生都沒碰過火,他連洋火都不會劃;再有,李過年逃跑後,胡鵬飛出現了,讓目擊者來報案,等他們回去時,胡鵬飛已經不見了。這個案子有這麼多的疑點,怎麼能說人證物證俱全了?

被嚴修這一通訓斥,海東升羞愧難當,他低下了頭,不斷給嚴修認錯道歉,說他會去安撫王家人。

殺死王新亭的嫌犯抓到後還沒移交上去,王家人知道這一點後自然不會輕易被海東升勸住。嚴修必須盡快解決這件事,李過年要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也得抓緊了。否則等到上麵要求把案子交上去,現有的情況對李過年十分不利,被定殺人罪的可能性很高。

果然,王家人很快又來鬧。海東升自知事端是他挑起的,他出去和王家人解釋。整整一個下午,海東升說得嘴唇起泡了,才勉強把王家人勸回去了。但看王家人的架勢,免不了還有第三次,甚至往上捅都有可能。這情形看得嚴修著急萬分,他再看李過年,跟個沒事兒人一般,敢情要被砍頭的是別人。李過年表麵上沒事,心裏也著急,隻是他實在沒招了,條條線索都被砍斷或者不足以證明他的清白。

“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放工前,李唐悄悄跟海東升說了這麼一句。到了放工時,李唐找嚴修告假,說女人的那個來了,而且有點不舒服,需要休息兩天。嚴修準了李唐的假,還問李唐嚴重不。李唐道了聲謝,回嚴修說沒大礙,可能是天氣轉變減了衣服受涼導致的。

第二天,起了風,幹燥了一整個冬天,灰塵被刮得遮雲蔽日。海東升來報完到,說約了王新亭的弟弟王新樓去來順茶樓談李過年的事,他想要徹底談妥這事。雖然希望不大,嚴修還是盼著海東升能談妥。

到了中午,嚴修沒能等來海東升的好消息,反而收到了海東升的死訊。來順茶樓的跑堂小順子慌慌張張地告訴嚴修,王新樓用刀捅死了海東升,現在王新樓還手持尖刀在包廂裏又哭又笑地亂舞。嚴修腦子裏嗡嗡直響,海東升死了,他不僅損失了一個人手,他還無法向海惠新交代,海惠新多次找到嚴修要他關照海東升,他不求海東升在警察局有什麼升遷,隻求海東升能平安。更重要的是這事肯定會驚動上麵,上麵一問,李過年的事也要被牽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