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位於皇宮北邊的禦書房裏,千盞宮燈長明,燈火輝煌不遜齊英殿,晚宴過後,杜太師、安國侯、定國侯還有奉旨進京述職的鄭親王,齊聚於此,好不熱鬧。
齊皇自齊英殿離開後,在帝寢殿稍作休息,便趕至禦書房了。
“臣等叩見皇上。”眾臣見到齊皇,立刻跪下行禮。
“平身。”
齊皇從幾位大臣中央穿過,踏上台階,坐在了禦案前的龍椅上,禦前太監曹順奉上茶水,他輕抿一口後,緩緩放下,眼神從杜太師、安國侯、定國侯和鄭親王身上一一掃過,沉聲道:“朕深夜傳喚諸位愛卿,是想聽一下諸位愛卿關於聯姻一事的看法。”
“此次聯姻,漠北許大齊天馬十匹,如若用於改良我大齊馬種,不出十年,大齊騎兵定可橫掃天下!”安國侯濃眉一揚,振振有詞,他的眼眸又黑又亮,仿佛已經看到了大齊前途一片光明的美好藍圖。
齊皇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隻是漠北……真的願意奉上天馬?
如若兩國聯姻,大齊除了送出一名家世、美貌、才華兼備的女子和親外,還要陪嫁九十石大米,今年東南遭遇水患,收成不好,這九十石大米放在往年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隻是今年……
九十石大米,可以養活漠北二十萬騎兵三個月,在今年各國糧食收成普遍不好的情況下,與漠北聯姻,大齊似乎也沒占到很大的便宜。
齊皇想到的事情,定國侯自然也想到了,齊都兩大侯府,安國侯兼任兵部尚書,定國侯掌管戶部,對於每一季度的收成問題,沒有人比定國侯更清楚的了,“皇上,東南水患尚未解決,等到了秋季,今年的收成至少比去年減少三成……”
“這麼多?”齊皇震驚,本以為撐死了少兩成而已,沒想到這東南水患的嚴重程度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若再拿不出銀兩修築堤壩,安撫百姓,明年、後年、大後年恐怕都會大幅度減產……”定國侯臉色凝重,東南乃大齊富庶之地,糧食產量占國內糧食總產的一半,如今水患一事尚未解決,國庫銀兩不足,現狀堪憂。
鄭親王總掌東南三郡,是江南巡撫林朝勝的頂頭上司,林朝勝年紀大了,不宜長途跋涉,便派了小女兒林茜代替他進京述職,齊都與東南相距甚遠,朝廷了解水患的情況僅僅通過奏折,不夠直觀,也不足以讓朝廷切身體會到水患的嚴峻性,所以這一次鄭親王親自進京,向齊皇報告水患一事。
齊皇輕聲一歎,一邊從龍椅上起身,一邊以食指摩挲拇指的玉扳指,目光悠悠飄向窗外,越過無數鱗次櫛比的宮殿,向永華街的方向望去,杜太師、鄭親王、定國侯和安國侯四人麵麵相覷,識相地選擇了沉默,不去幹擾齊皇的思路。
其實,國庫的情況眾人心知肚明,東南的水患亟需一大筆銀子解決,包括修築堤壩、疏通渠道、安撫災民等等,這些都需要銀子,鄭親王進行了初步的估計,至少需要一百萬兩銀子。
可是現在,秋收未至,國庫空虛,根本不可能額外拿出一百萬兩銀子賑災的!
禦書房的燈一直亮到了亥時三刻方才暗下,杜太師、鄭親王、安國侯和定國侯紛紛離去,宮門掩起,傳出幾聲歎息,仿佛老人遲暮時麵對生命即將凋零時的感歎,不多時便消失於深沉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