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的城市輕輕晃動了一下,然後歸於平靜。彼時,她正聽著二胡曲子,關山月。不知為何,忽然有了落淚的感覺。那般若花凋零的心動,如此真實永恒,成為心口不褪的烙印。山長水遠,無以抵達。
她無數次夢到格桑梅朵,漫山遍野燦爛綻放,如他在信中描述的那樣。藏語中,格桑是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他說,希望帶給她幸福吉祥。她沒有勇氣,遙遠的青海不僅僅是地圖上的距離。
那晚,她錯覺以為她的城市晃動了,其實是他的。科學證明,那麼遙遠的距離,她的城市不可能有震感。但她執拗地以為是,並為此與人爭執。他終於徹底失去消息,他的家鄉在遙遠的美麗的玉樹。
(2)
那一年,她有過雲貴川的旅行。背著登山包,舉著相機,四處采風攝影。當時她為一家時尚雜誌工作,拿著豐厚的薪水。他也在旅行,自費的艱苦的徒步。
旅途偶然相遇,簡單交談。他態度虔誠,談到畢業後的理想,希望回家鄉做一名鄉村教師。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玉樹這個地方。她為他拍了照片,遠眺的臉部的特寫。
照片引起轟動,雜誌評為年度最佳。她配的文字: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請帶我回家……
如此,兩人保持書信來往。在信息化的時代,用最古老的方式交流。他是個勇敢的孩子,純真得讓人心疼。她大了他三歲,以姐姐自居。
後來他真的做了鄉村教師,在信中,給她講他的每一名學生,充滿自豪。他隻有一架老式相機,拍片的效果遠比不了數碼,但那裏的天然景致彌補了一切,很美。
(3)
他熱情邀請她來他的家鄉,毫不掩飾****辣的情感。她笑他天真,兩人之間橫亙著不可逾越的天塹。他說:房子,我有,很大,可以看到藍天。車子,沒有,但可以帶你騎馬,馳騁在無垠的高原。還不夠嗎?
夠嗎?若是渡假休閑,很夠了。她已過了發夢的年齡,她不是勇敢的三毛。所以後來她很少回他信了。他的信還是一封接一封,不過很小心避免涉及情感了,隻是熱情洋溢介紹家鄉的風土人情,還有他的可愛的學生。
夜深人靜的燈下,靜靜閱讀他的信件。這個大男孩和他的燦爛笑臉,一如聖湖之水,能夠洗去都市帶給她的滿身疲憊。可是她拒絕幻想,那是很可笑的。
最後的一封信,不知如何,他隻抄錄了一句詩給她。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那位驚才絕豔的六世**活佛的詩。
隻一讀,令她百轉千回,淚流滿麵。
(4)
4月21日,依然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在天安門廣場,對著降了一半的國旗默哀。她捧著盆初綻的杜鵑,她聽說,杜鵑還有個幸福吉祥的名字,格桑梅朵。
那夜入夢,一條波光瀲灩的大河,他在河之彼岸,足踏蓮花微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