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柳蓉舊事(1 / 3)

零八年冬,我終於被公司派往東京一所著名大學繼續深造。推著簡單的行李,走的很輕鬆,步履間少了惆悵,多了麵對新生活的從容和期盼。往事從雲端蔓延……

03年初夏,我參加了高考。衛成和我一個班,我們在文科班同學了兩年。高考前一天下午我們整個高三年級都住進了A市紫雲賓館。我和秦雙雙同住在四樓標準間裏,多年後我還記得非常清楚,門牌是409。聽說男生住在前麵一棟的三樓,有大膽的女生已經在房間裏用內部電話聊起了天兒。

考前緊張、興奮、新奇的複雜心理纏繞著我們。大家到處串門,互相爭搶零食,男女生毫不避諱的在樓頂的陽台窗戶那兒遙遙相望,傳遞笑話。我和秦雙雙則是兩個悶葫蘆,不停的把隨身帶來的衣物搬來弄去,書本塞在床頭櫃下,又端著盆去洗臉,忙的有點失去主心骨。實話說,第一次和這麼多同學一起住賓館,那感覺真是說不出來,走廊裏到處都是熟悉的身影,以為自己到了“烏托邦”大社會。首領自然是校長、班主任。

洗臉回來發現走廊裏頓時安靜多了,班主任站在樓梯口正訓斥著兩個企圖衝到女生部的男生。我和秦雙雙紛紛回頭,看見剛才還敞開著的一扇扇門都關上了。這些女生應該都意識到自己興奮的有點過頭了。我和秦端著盆小心翼翼的繞過班主任,雖然小心翼翼,卻很坦蕩蕩。

秦雙雙關上房門,把自己扔在床上,歎了口氣說:“唉!咱班女生還象話點,你看隔壁班的那群瘋丫頭,把男生都勾引過來了,這回好了,我本來還想把我男朋友約出去說兩句話的,班主任卻堵在了樓梯口!”我勸她:“你別急,一會留心口哨,晚飯前校長要和我們在一樓大廳集中,講幾點高考注意事項呢!”

雙雙這下眉開眼笑,抱著我說,還是你心細!

口哨果然響了,我們揣好房門鑰匙下了樓。一樓大廳裏校長班主任早已等候在那兒,一個個陰沉著臉。雙雙和我排在女生隊裏,她正向靠牆的男生隊伍裏悄悄打著無聲手勢。校長先點名批評了幾個非常調皮的男生和女生代表,並讓他們做了深刻檢討。畢竟明早就上考場了,這麼興奮下去還怎麼休息呢。我想,他們事後會感激校長的。三申五令後大家都乖乖坐下來吃晚飯,桌上還是有人忍不住談笑風聲,互相搛菜。豐盛的晚餐讓大家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可因為學生座位緊張,我不巧被安排跟班主任坐在一起,麵對十來個班級的頭領,膽小的我真是如履薄冰,每吃一口都難以下咽,對麵的我們班主任陸老師看出了苗頭,他把轉盤轉到我的麵前停下,大聲說:“柳蓉,吃啊!快來一塊排骨!”大家都端著碗看向我。害得我滿臉羞紅,連句謝謝都忘記說了。7班的陳老師邊吃邊說:“老陸就是偏袒自己班的得意門生,連吃飯都照顧的無微不至,我們該學習學習人家的慈母精神。”……我放下碗,逃跑似的走了,那句“我吃飽了”像蚊子在哼。

回到409,我鬆了口氣。雙雙坐在沙發上吃薯片,說她沒吃飽,因為她被安排到了班主任一桌。我哈哈一笑,說怎麼咱們這麼相似呢,但雙雙遞來的薯片我卻沒胃口,好象真的緊張的什麼都不想吃了。

晚上洗完澡,班主任帶領我們去二樓的大會議室上自習課。男生女生這下有了交流的機會,因為是按照各班位置坐的。我們呆在偌大的可容二三百人的會議室裏,吹著中央空調,覺得高考真是好啊,至少考前的物質享受是美好的。大家低頭看著書,各班班主任像媽媽一樣一刻都不放鬆的緊盯著我們,怕我們再交頭接耳。我翻開熟悉的語文書,環顧四周發現幾乎所有女生都洗了頭發,空氣中飄蕩著各種洗發水的香波味兒。

周圍男生小聲嘀咕:“真香呀,簡直看不進去書了!”

另一個男生說:“不是領導不許她們長頭發洗頭嗎?怕影響複習功課。”

“嗨!管他呢,反正挺香的。再說,明早第一場語文也不是一朝兩夕能提高的學科。”

“那倒也是。”

聽了他們的談話,我都快憋不住笑了。但班主任跑過來,用手指輕輕在他們桌麵上敲了兩下離開了。我立即條件反射的正襟危坐起來。那時我還不知道衛成就坐在我後麵,與我隔了一桌。衛成在高考前一個月曾托秦雙雙向我遞過情書,但是我以衝刺高考為借口回絕了。他又遞了一次,我當場給撕了,並嚇唬他如果再寫的話,我就交給班主任。確實,衛成長的很英俊,但好象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根本不能從直視他的目光裏發現什麼愛情的火苗。況且,那時候我一心隻想考取理想的大學。

我正在心裏默背著《離****》,後排有隻手捅了我,塞過來一張紙條。我狐疑而緊張的四下張望,沒發現陸老師朝這兒看過來。展開一看,是衛成的字跡——柳蓉,下自習後有話對你說。請一個人來。

我毫不遲疑的寫了句——三天後高考結束再說。遞到後麵。我轉身看到衛成在假裝看書,語文書的封麵都倒了。不一會兒,紙條又來了,這回是踩在我腳下,因為陸老師慢慢踱部了過來。我有點惱火,這不成了地下黨了?!我撿起紙條,再次展開——柳蓉,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盯著字裏行間的可憐勁,我斟酌了一會兒,提筆寫到——等明天語文考完我通知你。你哪個房間?我打電話過去說。

接下來,沒有下文了。我左等右等也沒有。我想,大概衛成也不想影響彼此人生中的重要考試吧。自習在九點半結束。散場時,雙雙和她男朋友說話去了。我一個人先回409。

在走廊上摸黑找到鑰匙,我開門進去了。正要摸開關鍵,這時沙發前的台燈亮了,衛成端坐在沙發裏扭亮的開關,他正微笑著看著我。我差點嚇的沒喊起來。

我厲聲責問:“你怎麼有我房間的鑰匙?”

衛成不緊不慢:“我表姐就是紫雲賓館的領班。”

我又驚詫的問:“你不是和我一起下的自習課嗎,怎麼就這麼快坐我這兒來了?”

衛成表現的很不屑一故,說:“別忘了我是長跑冠軍。”

我故意很沉著冷靜的說:“那麼,你這麼急著來找我幹什麼?!”

衛成指著床頭櫃子上的一堆零食說:“我可不希望我衛成的女朋友挨餓!明早吃飯時你和我坐一桌!”

我暗暗吃驚他竟然在那麼大的餐廳裏居然就發現了我的處境。雖然有些感動,但我還是義不容辭的提起這一堆零食向衛成走去,我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快拿著東西走吧,不然陸老師來了說不清就麻煩了!”我邊說邊推他走,他還賴在沙發上不肯走,嘴裏念念有詞:“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說不定明天會考到哦!”我對他越來越插科打諢的話惱羞成怒:“衛成,你別做夢了!誰是你女朋友?”接著我把一堆花花綠綠的零食往他身上一推,自己跑出了409。轉身的一刹那,我明明看到衛成的眼睛裏閃爍著星星點點倔強的淚花,可我顧不上這些了。從當時的情形來看,我隻有努力回避這一條路可走。我既不想把這事透露給陸老師,間接傷害衛成,更不想和他繼續糾纏下去。

第二天上午,神聖而具有無聲殺戮氣息的高考鍾聲敲響了,我暫時投入無比緊張的答題中。一場三個小時的考試下來,整個人都處於餛飩狀態,但我們依舊需要不斷調整狀態,迎接下午接踵而來的物理考試。這回,吃飯沒有人再嬉皮笑臉,更沒有人追逐打鬧了,大家完全進入高考正在進行時的狀態。衛成和我沒有任何說話的機會了,因為晚上他們後麵一排男生因為大聲喧嘩都被調整在理科班上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