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柳蓉舊事(2 / 3)

三天的高考如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大家都用手中的筆、大腦記憶庫裏的知識作戰。我們文科類最後一門政治考結束後所有考生蜂擁般跨出考場,大家紛紛扔掉手中考前還不忘瞅上一眼的厚厚參考資料,甚至連準考證、鋼筆、鉛筆都拋了出去……想想也是,考前哪怕一秒鍾瞄一眼參考書,瞄對了,你就能多考一分。後來分數公布才知道,全省60多萬考生,多半分就能甩下大概好幾千甚至上萬人!

由於政治答題順利,我算是交卷較早的了。出了考場才發現淅淅瀝瀝已經下了好一會兒小雨,而一分鍾前我在考場答卷時竟對窗外的小雨渾然不知。中心大道上早就來了一批新聞記者,架著攝象機,大概準備當結束鍾聲一響就逮住幾個考生談談高考結束後的感想和打算。我繞了小道。大門外“堆砌”著黑壓壓的一片人山人海,那是家長們期盼的身影。已經有等不及的家長越過柵欄進了校園,急切的拉著我詢問起考題狀況了。我邊招架著,邊看到陸續有考生走出考場,有昂首闊步的也有耷拉腦袋的,但體現在他們臉上最多的還是一種燦爛、解脫了的笑容。遠處有個男生情不自禁抓住記者的麥克風吼了一嗓子:“我們自由啦!明天我們全家就去新馬泰旅遊!”

一身輕鬆的我們坐學校專車回到紫雲賓館收拾行李。雙雙和她男朋友不顧一切、難舍難分的在走廊裏又笑又鬧。陸老師也不管不故的說:“從現在起,你們算是畢業了。祝願你們都能考取理想大學!分數出來後給我打電話,填報誌願時有不明白的直接去我辦公室找我。”大家從解脫的狂歡中又體味出勞燕分飛的傷感來。

我從賓館回家之前,衛成托他的領班表姐給我捎了張紙條:柳蓉,不管你考的怎麼樣,我堅決要和你在一個城市上大學!

等待發榜的時間裏,我曾反複考慮過衛成和我的將來。我始終覺得,衛成和我幾乎是一條平行線,並且我們倆將永遠平行下去。後來的歲月,逐漸驗證了我的想法。英國唯美作家王爾德說過:人們常以誤解而結婚,以了解而離婚。我覺得戀愛是一樣的道理,既然還沒戀愛之前我已經了解了,那麼更沒有知道誤解還繼續戀愛的道理。坦率的說,衛成無論長相還是成績都算不錯,雖然他不是文科班尖子生,可對計算機網絡方麵的精通讓我認為他還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才。不過,對於我來說魅力僅僅體現在此。如果說,每天躺下遙望床前明月時,我能甜蜜的回憶起和衛成在一起的點滴,那還有些戀愛的跡象,可我卻除了盯著天花板,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回憶。

突然有天中午,媽媽從單位火急火燎的趕回來說:“柳蓉!成績出來了,快打電話查詢!”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哆哆嗦嗦的站在電話機前剛準備按號碼,媽媽又追過來添了一句:“剛才我們單位許姐家兒子已經查出了高考成績,考了600多分呢!”我忐忑著撥通了號碼,耐心輸入準考證,電話裏緩慢而冷酷的傳出機械的電腦女聲:“您的高考總分為——”我嚇的立即掛了電話緊閉雙眼,媽媽斥責道:“這孩子!連個分數都不敢查,是自己努力考出來的,多少分我們都不會怪你的。”我又鼓起勇氣,剛準備撥號,電話竟然響了起來,媽媽連忙奪過話筒,一接竟然是衛成打過來的,我接過話筒,衛成那充滿人情味的聲音傳了過來,讓我提著的心緩解了一下。他平靜的說:“我替你查了分數,我的也查了。你拿一支筆來記錄各科分數吧。”我在媽媽狐疑的目光下握住紙筆一一記下自己的各科分數。

掛了電話,媽媽捏著還算滿意的總分表,納悶的說:“你同學怎麼這麼清楚你的準考證號?這麼關心你?”我說:“您忘記了,我初中剛進校時是總分年級第一,所以準考證編號末尾是001,其餘的號碼不變。可能他早就記得了。”媽媽恍然大悟的摸摸我的腦袋給爸爸打電話彙報去了。我靠在牆上鬆了口氣,剛才急中生智才想起來自己準考證的特殊化。其實接到衛成的電話還是從內心非常感動,畢竟在發榜這關鍵時刻,衛成想到了我。相比於聽著機械的人工電話報分,我還是從衛成那不急不徐的聲音中溫和的接受了發榜這一事實。

接下來畢業聚會,我和衛成小小的促進了感情。衛成的生日那天,他邀請了我。我委托秦雙雙替我送給他一隻精致的U盤。我知道衛成一定喜歡這個投其所好的禮物,但我不能去。我非常了解他,如果我去了,衛成一定以為我默許了我倆的關係。他肯定會在最後吃生日蛋糕時公布這件“喜事”的。我早就看出,衛成是個極有主見,大男子主義的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生日那天,已經很晚了,衛成醉醺醺的騎著車,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攔截到了我。

我歎了口氣,說:“衛成,你何必呢?”

衛成:“看來守株待兔是對的,我早該守株待兔把你綁架了去!”

我岔開話題:“U盤喜歡嗎?我知道你喜歡藏青色的,特意挑了款藏青色的。”

衛成咬咬牙:“你鐵了心了麼?”他目光堅定的盯著我。

我也堅定的說:“衛成,我願意我們一直以好朋友相伴!”

半晌,衛成說:“那你後天填報誌願時一定要讓我和你在一個城市,一定!”我明顯感覺到他那哭腔裏有種妥協後的絕望。

我立即非常痛快的答複:“一定!”

和衛成就此在昏黃路燈下分手。填報誌願時果然他安靜坐在我對麵,我每用2B鉛筆在紙上慎重斟酌填下一所大學代碼,他就很隨性的往自己的誌願上塗上那代碼。結果我們的誌願表一模一樣的交到了教育局。

8月20號,衛成又找到我,遞給了我一隻火紅的錄取通知書。他說郵局給他打電話取通知書,他拿到自己的剛準備走,我的捷報又到了,於是正好幫我帶回來。我感激的接過通知書,看到自己被錄取的學校C市環境資源學院,沒錯是第一誌願,而他則是B市文理學院,是第二誌願錄取。仔細想想也沒錯,他的誌願雖然和我填報的一模一樣,可由於分數與我懸殊十幾分,因此被調劑到了第二誌願。我們最終還是分道揚鑣了。衛成說:沒事的,反正B市離你大學所在的C市隻有80多公裏,坐車不過1小時不到。離我們A市也隻不過一個多小時罷了。

他的話語間吐露出一種要在大學期間經常來找我的意思,可從9月份入學一直到元旦節前,都沒有他的一絲訊息。正好我加入了學校的麒麟攝影社團,課餘時間到處尋找優美的風景入框,忙的腳不沾地。漸漸的,我差點忘記了衛成。

元旦後,快準備期末考試了。我選的專業是經貿旅遊。衛成理所當然選的是計算機專業。我想,大概上了大學後衛成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把精力全花在鑽研高端信息技術上了。這個想法使我感到很寬慰,也很釋然。

一個周末上午,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還圍了條長長的圍巾,準備去市圖書館找一本艾蕪的一九三五年文生版《南行記》。外麵凜冽的寒風使我連抬頭的勇氣都沒了,但迫切想看到《南行記》的念頭還是使我義無返顧的去了。路上行人都穿得非常臃腫,大家像蹣跚的企鵝一樣急速的挪動在馬路邊。突然有一隻擦肩而過的“企鵝”拍了我後背,非常驚喜的“嗨”了聲,說:“柳蓉!我正要去找你!”我連忙解開遮在臉前的圍巾,定睛一看,是好幾個月不見的衛成。他變黑了,也變瘦了,但好象精神上比高考那時要積極多了。我準備打道回府,先帶他在我們學校轉轉,中午在學校附近一個西安小吃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