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攔住我,先招了輛的士,等我們全坐穩了才詭秘的說:“你們學校我早就熟悉,都來了不下十趟了!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我十分不解,心想:來我們學校這麼多次,竟然我都蒙在鼓裏。但我還是忍著沒問他。車按衛成的指點駛進一個叫“瓊花新村”的小區裏。下了車,衛成帶我直奔大門向右的15棟102室。打開門後,他很得意的告訴我,現在以他的計算機水平,基本上都不需要去學校上課了,直接在B市租下一間房子,替一些網吧清理一些黑客,攻破電腦技術難題,也替很多家網站更新最新功能區。我被他按在狹小客廳的椅子上,一迭聲的為他的進步和變化吃驚不已,讚歎不已。趁他去小廚房為我端點開水的間隙,我好好打量了他的“小家”。雖然不算大,但整理的倒是井井有條,餐桌角還不忘擺了盆水仙,房門是虛掩著的,還拉著厚重窗簾,隻能模糊看到牆角有台液晶電腦。
衛成竟端來一杯咖啡,這使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交了個女朋友。因為高中時衛成曾說過他最討厭咖啡的苦味兒。他躡手躡腳進了房間,回頭小聲對我說:“我去拿個東西給你看。”一會兒,他出來了,手上有一張全國計算機比賽一等獎的榮譽證書,另一隻手上擎著隻水晶獎杯,是一家國內知名的電腦雜誌設計比賽冠軍獎杯。大概看我臉上的疑惑點在房門口,他索性放下獎狀,推開門很坦率的說:“我女朋友,在裏麵睡著呢。”
我驚詫不已:“你?都交女朋友啦?”
他說:“你不信進去看看,她正睡的香呢。”
我還是不敢相信即在眼前的事實,說:“你爸媽知道你和她住一起嗎?”
衛成自嘲般說:“等我結婚時叫上二老。保證滿意。”
我為他短短4個月來的巨大變化感到震驚。但還是被他推進了昏暗的房間。我站在床前,果真看見被子裏蜷縮著一個長發女孩,看不清她的臉,但總感覺她有些怕冷似的。衛成拉開窗簾一角,露出屋外的冬青樹在蕭瑟的風中枝條搖擺。那絲光線正好照在女孩側臥的臉頰上,使她的半張臉顯得十分脆弱和蒼白。我輕聲說:“你這裏還有被子嗎?我看她睡的不暖和的樣子。”衛成無聲的笑著搖搖頭出去了。我也跟著出去了。我覺得自己呆在那昏暗的房間裏快窒息了。
衛成的變化使我陷入尷尬的境地,早知道這些事,我根本不可能隨他來這裏。但他仿佛竹筒倒豆般自說自述起來。
他點燃了一支煙,他居然悠然自得的吸起了煙。吐完一氣眼圈,他來了句詩:“倘若愛在眼前,等待片刻也太長;倘若愛在盡頭,等待終生也是短暫。”
我琢磨出了他的意思,但我沉默著。一抬頭,竟然看到客廳門框上就貼著這句詩,用醒目的黑體字打印出來的,末尾還署上“狄更生”的名字。我越來越覺得衛成這人的用意簡直是深不可測。他變的陌生,變的難以接受起來。
他對我盯著那排黑體字的表情不管不顧,繼續陳述:“自從上了大學,我才知道遠離A市的大學生活又是一片天地。可沒有你身影的大學了無生趣,我決定搬到你們C市。於是在剛開學的那兩個多月,我拚命刻苦鑽研計算機。那兩個多月,每天敲擊鍵盤,我一次都沒剪過指甲,因為全禿了。總算出了點成績,我把別人在大三大四時才不得不要考的等級證書全考了!”
我被他激進的陳辭和臥薪嚐膽的精神感染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繼續說:“後來,係裏看到了我的顯赫成績,給我開了特例,準許我可以不用修課,隻要例行考試能按時來參加就可。我自由啦,哈哈!現在,我離你真近呀!可我覺得自己的心卻離你越來越遠了!”
衛成黑瘦的臉上放射出精神矍鑠的光芒,他滔滔不絕的樣子使我產生了一種幻覺,我覺得他似乎被某種強大力量控製了,這力量是所謂的“得不到的愛情”嗎?大半年前,在紫雲賓館參加高考,他也是處於這樣一種極有主見的個性之中。回憶起他端坐在409拉亮台燈的那一刻,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衛成站起來,凝視我的臉。我也站了起來,嚴肅的說:“衛成,你不覺得你變的難以捉摸了嗎?如你所說,你為了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學校和社會不是已經在加倍的回報你了嗎?可以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言過其實了?!放在好好的女朋友不去照顧,非把我帶到你這裏來,聽你追述著種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痛苦?!”
他一點也不害怕我的反唇相譏。他湊近我,用一種類似囈語般的聲音興奮的說:“難道你吃醋了?!天哪!你居然會為我吃醋!知道為什麼我要找這個女朋友嗎?因為她不僅和你一個學校,而且……你不覺得她和你長的非常神似嗎?”說著,他扭過我的身子,非要把我再次推向那扇虛掩著的房間。我聽了他的這番話,簡直又驚又駭,難怪他去了我們學校不下10次!我猛的掙脫開來,圍上圍巾,準備離開。
衛成強製性的將我拉到衛生間對麵的穿衣鏡前,穿衣鏡左邊貼著他女朋友的照片,鏡子裏是我那張驚恐委屈的臉。我們確實有些相似之處。今天這一切可能是衛成早就一步步策劃好了的。他要達到羞辱我的目的嗎?
我感覺自己像鴻哀遍野地裏的一隻翠鳥,十分不和諧的闖入禁地,翠鳥兩眼一抹黑,栽在黑土地裏。淚水奪眶而出,我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這個傷心地。
04、05整整兩年,我都再沒有和衛成有過半點來往。我換了郵箱、手機號碼等一切聯係方式。為了躲避衛成,我連高中同學也不聯係了,所有舊友音訊全無。
05年春節前,我從C市趕回來和父母團聚。大年三十上午,在超市買年貨時意外的碰見了高中的班長,寒暄了兩句。她說QQ裏聽在B市上大學的秦雙雙說,衛成很久不去學校上課了。連考試也不參加,學校隻好讓他休學一年。05年夏天,衛成因為女朋友意外懷孕需要一筆錢,這時一家新注冊還沒什麼人氣的網站花重金收買了他,他用黑客技術摧毀同行幾家老網站的資料庫,導致這些網站癱瘓。幾家網站紛紛聯盟起來搜集確鑿證據告倒衛成這家網站。網站老板和衛成都被押送進了警車。學校立即開除了衛成。他成了階下囚。
我歎惋的連年貨都忘記買什麼了。直愣愣看著班長。班長說:“這麼大的事在同學中都傳開了,你居然不知道?”我苦笑一聲說:“確實不知道。但秦雙雙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呢?”班長說:“秦雙雙和衛成是一個學校的,能不知道嗎?”我“哦”了一聲,一直以來隻知道秦雙雙和衛成都在B市,卻真不知道他們竟在一個大學。
班長說:“那個女孩和你還有點像,現在住在衛成家等著他出獄後結婚呢。唉,真是個可憐的女孩,還沒結婚卻生了孩子,背後被人指指點點,未婚夫還是個蒙上汙點的網絡黑客……”
我承受不住般蹲在地上,頭痛欲裂……
“柳蓉!柳蓉!你怎麼了?”班長的呼喚聲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