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定發從組織部出來,臉上愁雲密布。他手裏拿著住宿憑證,憑證上的住宿地點正是他下榻的賓館。交給他憑證的幹部自報家門,說自己叫張開道。邵定發稍微一愣,感到這個姓名很熟悉,但是心情不在這上麵,隻對張開道微微一笑也沒有說必要的感謝。此時,他心裏滾沸,周處長很客氣地讓他去賓館裏等待,說盡快向領導彙報。這叫什麼話,感情他們對自己這個副廳級幹部任職還沒有進行事先安排?邵定發真想發火,可是這裏是省委組織部,手裏掌握他的去留升降大權。副廳級幹部在他們眼裏就是操場上列隊裏的士兵,咋看都是一個樣,誰還有興趣從隊列裏看出某人的不同凡響來。邵定發也就是和副廳沾邊的人,還不是正宗的副廳,如果上層沒有可靠的領導看重,隻能站在隊列裏繼續操練了。邵定發想不明白,張楚副省長怎麼不舉薦自己呢,舉薦的理由很充分啊,完全是陽光的。假如邵定發要知道張楚也正處於關鍵時期,不知作何感想。
邵定發走下台階,看看大院裏的莊嚴和大門外車流的喧鬧,苦著臉笑笑,隻能繼續去賓館裏煎熬了,好在那裏還有……還有什麼,邵定發似乎雲裏霧裏地漂浮著。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等待,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候表現出浮躁和不安分。他準備晚上再去張楚家,還要詢問張開道組織部到底是什麼態度。想到張開道,邵定發心裏埋怨自己沒有對人家熱情,現在再去和他打交道人家會怎麼看,會真心對待自己?邵定發搖搖頭,走向大門,想回賓館找高麗華看看她的態度。
打發走邵定發,周處長打電話報告說在中央黨校學習的邵定發來報到了,我安排他去賓館等待,部長您看……電話那邊的回答是:柯副書記指示說“還年輕,先鍛煉鍛煉。”讓他待幾天再說,現在沒有幹部缺口。周處長聽了說遵照部長的指示辦。周處長對邵定發的檔案很熟悉,對邵定發的才幹很欣賞,在他眼裏邵定發就是一個堪當大任的人選,可是他決定不了邵定發的任命,很想替邵定發做個簡單的說明,可是楊部長說的那可是主管組織部的省委副書記指示,自己就是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麼,況且就是說了還可能讓領導產生不必要的嫌疑。他知道邵定發是張楚提拔的人,想找個機會給張楚透露一下,希望張楚出麵和領導層說說,邵定發這樣的幹部處在等待中實在可惜了。
邵定發躺到床上,心火越燒越旺,希望張楚能夠給他澆水。可是現在是大白天,張楚正在省政府他的辦公室裏或者下去了。這個大白天他真不知道怎麼挨過,他想去拜訪餘副廳長(現在教委改回了廳局),餘副廳長是在省裏除了張楚外第二個維護邵定發的人了,現在這個心情能去嗎?就是去了,除了尊重和敘舊還能得到什麼?尊重他人和敘舊不是他現在的目的,他又想到張開道。張開道應該能為自己提供點什麼內部消息,可是,自己那樣心不在焉地對待張開道……他還想到高麗華,高麗華那是在有心結交自己,高麗華……電話鈴聲驟然爆響。邵定發很疑惑地坐起來,是誰的電話呢?他想到張楚,立即喜悅,伸出去的手停在那裏。他沒有告訴張楚自己住在哪裏,張楚怎麼會將電話打到這裏?張開道?隻有張開道知道,高麗華是經理嘛。張開道不計較自己的怠慢了?邵定發嘴角漾出笑容,張開道的職務也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可是他能給予自己消息,雖然消息的檔次低點,總比沒有的好。
邵定發提起話筒慢聲說:“喂,哪位?”他不能對張開道那樣職務的人低三下四,自己可是領導幹部,盡管現在沒有明確的任命,但那是遲早的事。對方竟然是對他很不客氣的周處長,邵定發立即端正身體放出笑容說:“周處長,您好,您有什麼指示?”周處長嗬嗬嗬笑,完全沒有了在組織部辦公室裏那種公事公辦的腔調,說:“我的邵副市長,我一個處長怎麼敢對你下指示啊!嗬嗬,是領導的指示……”
“哦,您請說!”邵定發的心火沒有了,熾烈依然,是那種喜悅的熾烈,組織和領導還是重視自己的。周處長讓他馬上來組織部,楊部長要和他談話。邵定發忙答應,極力壓抑自己,不讓周處長探知自己的激動,激動在他這個層次的幹部裏麵那就等於是輕浮的代名詞,輕浮了領導豈敢讓你擔負重任。他認為這個電話就是給他重任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