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道對邵定發倒是非常熱情,一口一個邵市長恭維著,不像那些勢利的人對失勢官員表現出的冷漠和殘忍。因為,在邵定發到組織部報到之前,高麗華就打電話告訴過張開道,說邵定發年輕,這是資本,比你大不了兩歲好相處,不似那些官場曆練久了的官油子,又是從中央黨校畢業的,即使現在坐了冷板凳,他的將來也可以預期的,這讓張開道不得不對邵定發格外巴結。張開道知道老婆的情報來源,認為高麗華分析得很在理,同時心裏有點酸楚,是不是老婆看上了邵定發?高麗華好像知道張開道心裏有這個想法,說:“我周旋於官場也不是今天一日了,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張開道忙否認說:“我對你是一百二十個放心,你就是我的觀世音。”高麗華說:“算了吧,你們男人那點小心眼我見多了,哎,你那個在電訊公司當副總的表妹不還是單身嗎?”張開道哦了一聲,徹底放棄了對高麗華的酸楚,表妹夏小雨還確實……張開道在電話那頭高興地說:“你真是北鬥星和指路明燈,有你指引方向,我一定會走向不斷的勝利,哈哈哈——”
邵定發還在埋怨自己那時候不該冷淡了張開道,張開道那個態度已經說明高麗華和他通了氣,他也願意和自己打交道。現在找他他能否毫不介意地幫助自己?邵定發突然笑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了人性的弱點:見利忘義。高麗華和張開道是同路人,皆為利來,看準了自己這個準副廳級。既然為了利益,不會在乎一時一事的得失和態度的好壞。他張開道對相關人員了解多少,能力如何,為人怎樣,必定心裏有數。先和張開道深談一次,摸摸張開道的情況再說。邵定發拿起電話又放下,現在是上班時間,他不想這個事情搞得大家都知道。他掏出第二次由組織處指定住宿重新登記時高麗華給的名片,撥通了名片上的號碼,鈴聲響了好久那邊才傳來高麗華有點冷漠的聲音:“喂,哪位?”
“是我,聽出聲音了嗎?”邵定發規範了笑聲,盡量不給高麗華以聯想。電話裏,高麗華冷了一會兒,忽然熱情得如同夏天洪水泛濫,說:“哦,您是邵市長啊,嗬嗬,我差點進入您的圈套了,不過就是進入了也很好,哦,您找我有事?您說,隻要我能做的一定竭盡全力!哈哈哈——”邵定發聽了,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第一反應就是不該和高麗華通這個電話,這可能是個麻煩的開始。現在他不好掛電話,說要請張秘書中午到外麵隨便吃點東西,順便請教。高麗華說:“我知道,您剛來,叫開道不方便,我來通知他,就在錦園春。我開車去省委大門外等你們,不見不散。”邵定發要說話,高麗華掛了電話。邵定發想問錦園春在哪裏,可能的話要問問什麼檔次,他口袋裏可沒有多少錢。高麗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知道這頓飯不需要自己掏腰包了,可也不落實,他知道自己要付出的將遠比自己掏腰包的代價大得多。他現在也想開了,既然有人願意這樣自己還是滿足他們的好。這樣大家都高興,以後好辦事。這是某些官員職務和權力派生出來的剩餘價值,現在官場上有些人就在利用這種價值。但是,在大事上他自認為權力一定要用對地方,否則就是瀆職。有了這個再次認定,邵定發不再把私底下那點上不了台麵的活動看得很嚴重,相反,他倒是認為那是陽光背後的月亮,可以為私人交往留出空間,平衡和美化人際關係。
邵定發在剩下時間裏很仔細地研究紀委的調查報告,弄清楚兩件事的來龍去脈和實質。吃空餉的案子很簡單,一部分是官員的親戚,一部分是人員離職後原單位沒有及時上報注銷。那個強拆涉及到市委市政府相關領導和相關部門,是由開發商引入黑社會性質的人員造成的。其中有些情節令人發指,邵定發禁不住拍了桌子,喃喃自語道:“青江市還是在共產黨領導之下嗎!”
“咚咚”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誰呀?”邵定發沒好氣地道。話出口後悔了,自己現在可是在省委裏,具體說應該是在省委組織部內,怎麼可以這樣沒有涵養呢?於是補救說:“哦,請進!”話語很平靜柔和。
門開了,探進來一張笑臉,是張開道。邵定發趕忙離座起身放出親和笑容抬手伸向張開道,說:“張秘書,慢待了,嗬嗬。”張開道握住邵定發的手抖動,眼睛熱辣辣地說:“邵廳,沒事。領導心裏有大事,哪裏顧及許多。嗬嗬,邵廳,承您關照,我們走吧。”邵定發猛然聽到“邵廳”,感到很不適應,但是馬上想到楊部長給他的臨時職務定位,心裏釋然了,可還是覺得別扭。他想得到的還是市長的稱謂,根本不想在廳上行走。廳是條條,他要塊塊,他要大展拳腳!邵定發不敢更正,笑說:“好好,我正有事要向你請教。”張開道剛要謙虛,邵定發拉著張開道的手說:“走,我們到地方談。”邵定發還是有主宰和扭轉場合的能力,張開道隻好隨著邵定發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