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要去尋找人類文明中對進化力量更多的隱晦描述……很抱歉,我們不能再陪伴你了,因為……”“我的腿。”嘉文點點頭,“左腳韌帶……那條撕裂傷。”“我記得。那是你救我時摔下去造成的,不可修複。對不起。”
嘉文打斷了瓦爾特,毫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你們是要環遊世界嗎?”
“嗯,我們可能會去中國。然後英國皇室會接納你,你可以隨便做些什麼。他們會提供你想要的。戰爭的時代結束啦,新的地方,新的生活。”
嘉文不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推開門,坐在柔軟的草地上。瓦爾特沉默地站在他的身邊,最柔軟的冬日晚風在空氣中躍動。
“別這麼沮喪,這麼多年了,你都習慣戰爭了,現在它結束了,還真不知道以後該做什麼吧。”瓦爾特笑了。天際夜的藍紫正在與火燒雲洋溢著的金紅色深情相擁,街上的人更多了,但一切卻安靜得有點疲倦。
“不。我從不沮喪,我隻是沒有感覺。”嘉文幾乎從來不笑,在明媚的夕照裏,就像一座永遠的雕塑。他是大衛,他是思考者,他是一塊純白的大理石。
“明天,你就可以乘船沿著河流彎過,郵輪上可以看見城市和水一起,都在你的身邊慢慢流去。這一路時間可能很遲緩,風景也不那麼特別,但,這是你的旅行。”瓦爾特也陪嘉文一起蹲下。
“還有呢?”嘉文仍盯著天邊一塊明亮的雲,四周迅速被染成了黑紫色,它卻仍然倔強地不肯熄滅。
“倫敦是個繁華的地方,這裏有世界上最大的郵輪。船上還有最棒的調酒師和鋼琴師。從船舷上往下看,遊曳的魚群會歡快地追著郵輪。每條魚都有信號彈那麼大。”瓦爾特站起身,拍了拍嘉文的肩膀,他的影子又長又威嚴。
“還有呢?”嘉文側過頭來,表情很認真。
“還有星星,這裏的格林威治天文塔可以讓你同時看見東西兩個半球的星星。即使你閉上眼晴,你也能感受到它們,那些溫暖的小律動,比鋼琴曲更加顫動心弦。”瓦爾特的聲音愉悅又柔和。
“真好。”嘉文點點頭。
瓦爾特最後看了教堂一眼,這個古老而神聖的哥特式建築已經變成了黑色。瓦爾特摘下手腕的那顆手表,上麵沒有銘牌,這是瓦爾特身上唯一樸素的東西,樸素得像嘉文的語言。“留著我的手表做個紀念。”許久,瓦爾特說。
“再見。”嘉文點點頭。最後的雲隱沒在空氣裏,冰冷的夜點亮了細碎的雪末,它們打著轉墜入了夜空的深處。
瓦爾特熄掉最終也沒有吸一口的煙,默默走回教堂,坐在聖像前的台階上,埋起了頭。他蓬鬆的頭發像窗外鉛雲一樣濃密,幾根白發忍不住從不易發覺的地方垂了下來。歡快的瓦爾特像是慢慢死去了,一種藍色的,憂鬱的靈魂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