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爾倫湖。
第一縷晨光將冰麵照得晶瑩透亮。
白一丁跟餘長順已經早早站在了湖邊等候,陳桑也像個赴刑場般的囚犯被押了過來。在黑壓壓的一群人當中,阿綠的身影映入眼簾,一襲青翠可人的薄棉襖,仿佛是那種早春所催發的枝頭嫩芽般光彩照人,那樣的光芒卻晃得陳桑無法直視。
見到了陳桑,另外的兩個姑娘眉眼間露出點鄙夷的神情來,各自端了碗熱氣騰騰的薑湯,繞過了陳桑,遞給了白一丁跟餘長順。
見陳桑低著頭,阿綠便端起最後一碗遞了過來來,低聲對他說道,“你也喝了罷。”
陳桑覺得如芒刺在背,從嗓子裏擠出了兩個字來,“不要!”
“喝了罷,待會兒便沒這麼害怕了。”
“我都說了不要了!”陳桑突然吼了起來,惹得周圍村民們開始哄笑議論著,“看那個陳家的窩囊廢,現在倒有脾氣了。”
“哎,陳家人也算是倒黴,怎麼就抽中他了。”
阿綠的眼睛垂了下去,沒有再說話,隻是把那碗薑湯重新放回了竹簍裏麵。
接下來村裏人隨著他們三個往額爾倫湖湖心處走去,冰層逐漸變薄,等過了三盞茶功夫已經見到了不少蛛網般的裂紋。再走一陣,冰層上麵已經承受不了人的重量,遠望前方浮冰泛起,長老便叫人拖上來了艘事先帶著的破冰小艇,讓白一丁、餘長順帶了陳桑獨自往前。
三人依次上了小艇,白一丁抄起根船槳來,遞到陳桑手中,“來!你來劃!”
陳桑接了過來,心不在焉開始劃了起來,餘長順見船挪動得太慢,往船艙裏麵又找了跟漿出來,說道,“來,咱們兩個一起劃!”
於是他跟陳桑便一人坐在船艙的一側劃著漿,推動小艇朝著湖心的方向而去,白一丁抱手獨自坐在船頭,也悶聲不說一句話。
這樣三人沉默著過了陣子,浮冰已經越來越少,小艇漸漸靠近湖心了。陳桑看了眼旁邊的餘長順,不知怎麼的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他一句,“你去過省城嗎?”
“省城?”餘長順一愣,旋即咧嘴一笑說,“當然去過了。”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省城是什麼樣子的。”
“省城啊,當然就是咱們黑龍江省最繁華的地方了,那裏的房子就跟咱們村外的樹一樣密密麻麻的,根本望不到盡頭,人多得道上賽都賽不下。
見陳桑聽得入神,餘長順又接著說,在這省城裏麵,有一座高聳如雲的塔樓,在塔樓頂端住著城主。當然了,這城主可不是什麼人隨隨便便就能見得到的。從塔樓的最低層開始,每一層都有個武功高強的層主把守,若是想要見城主的人,那就得打贏了層主,才能去到上一層。越是往上的話,那把守塔樓的人就越是難纏,像我這樣的身手,也隻能升到二十幾層。“
陳桑便在腦海當中,勾勒出了這麼一副情景來,那高塔在雲端被冷風吹著,外壁上都結滿了冰霜,而塔裏麵卻放了燒炭的火盆,熾熱難耐,一眾人都圍成了個圓圈,看著挑戰者跟層主的擊殺搏鬥。
這時,白一丁那粗獷的大嗓門卻猛的打斷了他,“哈哈,少在這裏胡說八道了,這省城我去過不下四五次了,哪裏有什麼塔樓?還有那什麼狗屁城主,都是胡扯的。”
餘長順有些惱怒了,喝道,“你說你去過四五次,你才胡扯!”
“哼!這省城嘛,其實去得多了,也就覺得稀鬆平常了,不就是房子多點,人多點嘛。現在要我去,我還懶得沒日沒夜的趕路呢!”
餘長順繼續爭執道,“老子說有塔樓,就有塔樓!”
“庫倫村三十裏外是漳城,漳城一百裏外是汌城,汌城再過一百裏便道了彙城,而彙城再離省城,就隻得十幾裏了,也許你去的那地方,根本就不是省城,隻是一百多裏外的汌城吧”
“你說的漳城、汌城、彙城哪裏有這麼遠?”
“沒見過世麵的土鱉,老子懶得跟你扯。”白一丁說著,一把拖過了陳桑來,“來,你說說,你到底信誰的?”
“這….我….”陳桑支吾著,躲開白一丁的視線,才發現不覺間船已經到了湖心,那塊標誌性的寡婦石赫然在目,他忙舉起漿來,說道,“快看!咱們到了。”
白魚兩人抬頭一看,便不再爭了。“放慢速度,咱們緩緩的靠過去”。白一丁指揮陳桑道,他邊說邊從腰上的皮囊裏掏了罐燒酒出來,咕嚕咕嚕的灌上了幾口,抹了抹嘴,再把那酒往餘長順麵前扔過去,“接著!”
餘長順一手接過酒,也不多問,張開嘴倒上了一大口,又把酒壺向還在小心劃著船的陳桑遞過去。
“我不用了。”
“不喝酒壯壯膽子麼?”
陳桑原以為他們兩個都是膽子能裹住天,腦袋掉地上也不吭聲的硬漢子,便問道,“你們,也怕麼?”
“怕,誰不怕死?但這事兒總得有人挺身而出吧。”餘長順張口說道,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