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想起什麽,歎了口氣,“那孩子還不知道你要來,他那爹扔下他後,這麽多年就沒回來過,他奶奶那年不好,林桁還去城裏找過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找到人,灰溜溜地又回來了。要是你不來,估計之後這孩子就隻能自己一個人熬了......”
在村長眼裏,林桁這樣的窮苦孩子突然多了一個有錢好心的城裏姐姐,既為他感到高興,但又忍不住為林桁惋惜。
衡月跟他說了林桁的父親和她母親的情況,衡月一看就是有教養的有錢人,村長猜想她母親也不會窮到哪去,可這當爹的再婚過上了好日子,就把親兒子給扔了,這算什麽事兒......
但這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不好當著衡月的麵說。
走近了,衡月才發現冒出個頭的瓦房不止一間,而是好幾間重新修補過的灰黑石磚瓦房並排在一起,其中一間門口堆著幹柴,周邊地裏還種著大片大片的玉米。
如今正值八月晚夏,青綠色的玉米杆高高聳立在地裏,恰是豐收的時節 。
林桁家裏門關著,門上掛著把鎖,沒鎖,但顯然人不在家。
“誒?”村長上前摸了摸鎖,奇怪道,“這大夏天的中午不在家待著,上哪去了?”
“林桁——林桁——”村長大聲呼喚起來,
喚了兩聲,房後的玉米地裏忽然冒出一個高瘦的身影,他兩大步從玉米地裏跨出來,“李叔,我在這。”
他抬手擦了下額上的汗,把手上新鮮的剝了一半的玉米仍會背簍裏,朝村長他們走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林桁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停了下來。他隔著幾米的距離看著站在村長身後的衡月,神色怔愣又震驚。
那反應很奇怪,不像是初次相見的人該有的反應,更像是認識衡月,又對她的出現感到極其意外。
衡月沒說話,借此正在打量他。
麵前的人看起來比證件照裏的要大一些,這個年紀的男孩一天一個樣,僅一兩歲,但看上去已經沒了那分朦朧不清的稚氣。
暑氣濃烈,衡月沒想到大中午林桁會紮在地裏幹活,衡月看了眼四周,這一大片玉米地加起來約有兩個籃球場大,玉米稈已經倒了半個籃球場。
林桁穿著一件短袖一條長褲,衣服上粘著金黃色的玉米須,臉上沾著黃土,耳朵上也蹭得有,和一路上看到的玉米地裏的村民沒什麽區別。
唯一不同的,或許就隻是他和那些半百左右的村民相比太過年輕。
他渾身像是冒著熱氣,瑩亮的汗珠一顆顆順著臉頰不停往脖頸滾,身上的衣服汗得濕透,緊緊貼在腰側腹前,在正午的光線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點薄薄的肌肉線條。
林桁身量很高,肩背挺直,身高拔過地裏的玉米杆一個頭不止,估計快有一米九,衡月穿著高跟鞋都得仰頭看他。
就是瘦,十分清瘦,麵部線條都因此顯得十分淩厲,眼珠子黑得烏濃,不看人時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麵相,但直直望著你的時候又覺得生得乖巧。
倒是挺會長......
村長見林桁看得眼睛都不轉,笑著地往旁邊跨了一步,讓兩人麵對麵地打了個照麵,“怎麽,看傻了,知道這是誰嗎?”
林桁似是被這句話驚醒,猛然回過神來,他偏頭避開衡月的視線,眼睫顫了一下,點了點頭,“......知道。”
“知道?”村長奇怪,“你怎麽知道的,我記得沒跟你說過啊,別人告訴你的嗎?”
兩人突然說起方言,衡月一個字都沒聽懂,隻聽見林桁垂著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村長並未糾結於此,拍了拍林桁的肩膀,直接道,“既然知道,那就別忙活了,收拾東西去吧。”
不怪村長著急,是衡月說最好一天把事辦妥,她沒打算在村裏住一晚上。
林桁剛說“知道”,這時又十分疑惑地看著村長,認真問道,“收拾什麽東西?”
“......”
“嘿!你這孩子,你不是說你知道嗎?人都大老遠來接你了,你還杵在這,”村長輕推了他一把,“走走,進屋去說,這天熱得要命。”
林桁仍是一臉不解,但聽見這話,卻是快速地看了一眼衡月,瞧見她脖子上的細汗,眉心輕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