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等他來,隻不過得委屈大人了。”丁妍珊咬牙,“在他來之前,我得讓大人在這坐坐。”
眾人大吃一驚。
官差不敢動,村民也不敢動。抵禦外侵是一回事,劫持朝廷命官又是另一回事。
但山賊動了。
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李原廣的兩隻胳膊都扭到了身後,緊緊扭住。其實丁妍珊沒甚力氣,若不是李原廣膽小怕死,用力掙動必能脫困,隻是他嚇到了,沒反應過來,不敢動。這讓山賊有了機會。
山賊一出手,李原廣這下就真的是沒辦法掙脫了。
可丁妍珊不滿意。“這是我做的事,與村民們沒關係。”
“是與他們沒關係。隻與我有關。”山賊應著,很認真。她的事,便與他有關。
他的眼神清澈,真摯,丁妍珊沉在他的目光中,呆了去。
“你們,你們這是劫持朝廷命官,是要砍頭的。”李原廣現在反應過來了,他一邊哆嗦一邊嚷著。
丁妍珊不理他,她看著山賊。
山賊也不理他,他看著丁妍珊。
李原廣扭動掙紮,卻是掙不動。他嚷嚷著,“你們若不快些放了我,這後頭可有好果子吃。”
丁妍珊回過神來,正待說話,卻是見幾匹駿馬飛馳而來,馬上錦服侍衛模樣的人大聲叫著:“劉巡撫大人駕到,此處發生何事?”
大家皆是一呆,直到看到了大批錦服官差騎馬擁著一輛馬車而來,這才有了真實感。
救星終於到了!
後頭的事就簡單許多。
順利完成任務的二狗受到了村民們的熱烈歡迎。
巡撫劉平威一下馬車便朝丁妍珊走來,李原廣原以為是沖著他來,豈料這巡撫大人開口第一句竟是喚了聲:“二小姐。”李原廣心一顫,便知自己要糟。
他果然是糟了。劉平威大刀闊斧,查了他的罪,搜了他的案證,村子縣城一溜查,翻出好幾樁他犯下的事,又順著他把他上麵的貪官揭了底,一派關係全揪了出來。
趙家村人心振奮,喜氣洋洋。山賊卻是歡喜不起來,因為他知道,丁妍珊該走了。
果然劉平威要派人將丁妍珊送回京城,丁妍珊自然不能推辭。那一日村子裏大包小包的準備禮物,惜別這位貴人。丁大娘拉著丁妍珊的手哭了一路。
大夥兒直把丁妍珊送到了山路那頭才依依不捨的回來。
山賊沒有送她,他跑到了黑山上頭,遠遠看著京城的方向。那裏太遠了,比山腳到山頂的距離還要遠得多。
山賊在山上發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一路狂奔,跑到了丁大娘家,他在屋外看向丁妍珊原來住的小屋,那窗臺上,已經沒有了那盆青草的蹤影。
山賊的心狂跳,然後,難過塞滿了心頭。
丁妍珊走了。
山賊覺得心底空蕩蕩的,似乎有些什麼東西,跟著她一起走了。
趙家村恢復了平靜。
村民們跟往日一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子再普通沒有了。
不多久,新的縣官上任,還特意來了一趟趙家村探視。雖然丁妍珊走了,雖然劉平威沒再來過,但新任縣官也當這村子與別的不一般,這定是有後臺關照之地。
趙家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而山賊卻是越來越沉默。他不再去玩攔路打劫的把戲,也不再帶著弟兄們前呼後擁的滿山跑,他沉穩了許多。
他常自己蹲在山腳看著那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地,他常仰望著山頂,看著山頂上盛開的小野花。他常在想美人姑娘此刻不知在做什麼。
他想念她,就象魚兒想念水一般。
山賊的老爹也看出了山賊的不對勁,他把山賊痛揍了一頓。“你個傻娃瓜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人家姑娘那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少想些沒用的,趕緊成個家,讓我抱抱孫子。”
山賊不想成家,但他知道自己確實年紀不小了。他想過隨便了,可大娘大嬸們幫忙說的親,他真的沒甚勁頭。
那些姑娘都沒有丁妍珊漂亮,都沒有她聰明,都沒有她那般貴氣幹練。
最重要的,都沒有讓他的心“呯呯”亂跳。
幾門親都沒有說成功,山賊老爹又把山賊揍了,他聽了山賊拒婚的理由後,更是狠揍了他一頓。
“你個小王八羔子,去哪學得這些個亂七八糟的。啥叫沒讓你的心呯呯跳,老子打得你跳行不行?讓你娶媳婦,又不是讓你充軍上戰場,你心跳什麼跳。老子跟你娘成親的時候,麵都沒見過,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哪有你這般挑三揀四的,你當你是王孫貴族,姑娘們還能排一溜任你挑呢?”
山賊被打得臥床三日。
這三日他好好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是喜歡看漂亮姑娘,可現如今他覺得就算是比丁妍珊更美的姑娘放在他麵前,他也不會歡喜。
不,不,怎麼會有比她更美的姑娘呢?在他心裏,她就是最美最美的。
再者說,過去就算是看到漂亮姑娘,他心裏樂一樂便算了,可如今這般牽腸掛肚,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山賊傷好了,跑到黑山腳下草地裏蹲了三天。他終於悟了一個道理。他喜笑顏開,回家收拾了行李,借了鄉親一匹馬,在自家老爹的罵聲中,策馬奔出了村子,直奔京城而去。
山賊日夜趕路,沿途做些苦力換宿換食,百般節省千般辛勞,終是來到了京城。
京城比山賊想像的還要氣派,卻也比山賊想像的還要不招人喜歡。
他一身布衣土氣,來這沒兩日就已見識過不少白眼。更讓他生氣的是,他還聽到不少說丁妍珊壞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