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丁家沒一個好人的,說她自小就嬌縱刁蠻,說她家壞事做盡了才會遭報應。所以她喜歡一個叫龍二爺的男人,為了他拖到十八都未嫁,結果人家不要她,娶了個盲女。又說她被劫匪劫過,早就不清白了。還有說她遭了這麼多事還不知廉恥,然妄想嫁入周家,可惜那周家老夫人是個厲害人物,那丁妍珊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雲雲。

山賊那時正蹲在牆角吃麵,一邊吃一邊聽到這群婦人在麵館裏碎嘴。她們說著各家的不好,說著哪家閨女不討喜,又說誰誰家要娶妾,說著說著,便扯到了丁妍珊。總之最後的結論,這丁妍珊如今要是能嫁人,就是做個偏房也是她的造化了。

山賊心裏很生氣,但他還是把那碗麵吃完了。他吃完了麵,走到後廚房放了碗,然後幫麵館老伯劈完了柴,搬完了板車上的幾袋米麵,又把水缸挑滿。幹完了活,他跟老伯招呼了一聲,便出去了。

他在外頭等了一會,那幾個扯人閑話的婦人才散了,山賊悄悄跟了最啐嘴的那兩人,跟到了她們住家。然後他悄悄潛了進去,在她們的米缸裏各撒了兩把沙子,又拿了她家的油,倒進了她家的水缸裏。

做完了這些,山賊心情好多了。他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地溜到城外看風景。遠處有山,卻不是他的家鄉。那山鬱鬱蔥蔥,定是也有青草遍地,定是也繁花似錦,定是也滿是山泥。

山賊看著山色,摸了摸自己的衣裳,一低頭,看到腳上的粗布鞋。

他是個鄉下人,他是山腳的泥,他這副模樣上門去找丁妍珊,說不定又損了她的閨譽。山賊盤著腿叼了根草,認真想著怎麼辦。

他要見到她,他有個道理想講給她聽。

第二天,山賊跟麵館老伯打聽,問這京城裏有一個很有名氣的盲女,聽說她聰穎過人,有個妹妹是賣花姑娘。

老闆馬上知道他問的何人。“那是龍府二夫人,那妹妹也不賣花了,嫁給了龍府的一個護衛,連同老母親一起搬進龍府裏過好日子了。”

“哦,哦。”山賊應著,其實他對什麼夫人和妹妹都沒興趣。他隻想問那龍府在哪?

麵館老伯對這年輕人倒是喜歡。幹活賣力,又不要工錢,就是管他三餐麵,借個柴房讓他睡,算是白撿了個壯勞力。聽得他問,倒也告訴他了。

於是山賊去了龍府,求見龍二夫人。

山賊見到龍二夫人的過程並不順利。先是門房問他是誰,見夫人做什麼。他說了對麵館老伯說的說辭,他是龍二夫人一個友人的舊友,想找夫人幫個忙。

那門房問是哪位友人,山賊留了心眼,說是事關重大,見到了夫人才能說。那門房想了一會,終是進去報了。

山賊等了又等,門房回來了,領來了一位老人,他稱他“鐵總管”。

鐵總管問了山賊同樣的問題,他是誰,見夫人做什麼。山賊把話又說一遍。鐵總管又問,那友人是誰?山賊不說。隻道那人說了,這事隻能找夫人。

鐵總管皺了眉,讓他等著,轉身回了府裏。

山賊長這麼大,還沒有敲過這般大戶的門,竟是也不知原來求見個人,是得經過好幾道關卡。

龍府前的大路寬敞,行人如織。山賊想起他悄悄去看的丁府的大門,那條街也如這邊一般,熱鬧,氣派,隻是他知道那門的背後,卻是冷漠和算計。

山賊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他一定能見到她的,他要把他的道理講給她聽。

山賊等了好一會,鐵總管終於又出現了。他領著他到了一間堂屋,裏麵沒有別人,他隻交代讓他等著。

山賊點了頭,深呼吸幾口。他沒敢坐,隻站著等。他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他覺得他離丁妍珊近了一大步。

屋外傳來腳步聲,山賊猛地站直了。他望向門口,卻驚訝地發現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朗眉星目,薄唇輕抿,相貌堂堂,貴氣嚴肅。山賊一愣,這時一旁的小僕道:“這是我家二爺。”

山賊又一愣。龍二爺,是他,那個丁妍珊曾經想嫁的男人。

“你找我夫人何事,你說是她朋友相托,是哪位朋友?”

龍二一句廢話都沒有,問的問題雖是與門房及總管一樣,但給人的壓力卻是完全不同。山賊被問得一噎,嗑嗑巴巴地道:“我,我見了夫人才能說。”

“不說?”龍二上下對著山賊一打量,飛快的道:“送。”

山賊傻眼了,沒想到讓他進來了,卻是這麼幹脆的就要打發他走。他見那龍二爺轉頭要走,急忙喊道:“二爺,二爺,我確是有要事見夫人的。”

“何事?”

“我,我想見個人。”

“見誰?”

“丁二小*姐。”山賊被壓得問一句答一句,說到丁妍珊的名字,不禁臉一熱,低了頭小聲道:“丁妍珊丁姑娘。”

“要見丁妍珊?”龍二奇了,“你要見她,來找我夫人做什麼?去敲她家大門去。”

“我……”山賊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解釋,最後憋出一句:“我確是需要夫人幫個忙。”

龍二皺了眉頭,完全不明白這鄉下小子是什麼意思。於是問:“你說讓你來這的那個朋友,是誰?”

山賊咬了咬牙,支吾說了:“是丁,丁二小*姐。”

這回換龍二愣了,“丁妍珊讓你找沐兒幫忙,好讓你見她?”

“不,不……”山賊連連擺手,臉臊得通紅。

龍二卻是有了興趣,這鄉下小子一副含情帶羞的樣,物件然是丁妍珊?“這事挺有意思。”他轉身,吩咐門口的小僕:“去請二夫人來。”

山賊張大了嘴,這,這就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