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們參觀的向導正住在那個村子,說一口蹩腳的夏語,告訴我們村子叫“棚葛”,意為“離天最近的地方”,是整個厝岩崧裏最大的層祿村寨。而村寨的最高處,白牆金瓦的建築,便是他們的“鹿王廟”,侍奉神祇的“言官”世代居住在那裏。

嚴教授對言官十分感興趣,希望能夠麵見對方,做個簡短的采訪。可向導是個虔誠的層祿人,帶我們參觀村寨沒問題,卻不敢隨意帶外邊的人去打擾言官的清淨。嚴教授試探了幾次都是同樣的回復,最後隻得遺憾作罷。

小時候的我,很有幾分叛逆在身上,越不讓去,我就越想去。晃啊晃的,呲溜一下就爬上了那條長長的階梯。

整個村子建在山上,帶著坡度層層往上,山頂隻有一座建築,正是神廟所在。

大門開著,院裏安安靜靜,一個人影也不見,我遲疑了下,抬腳跨進了廟裏。

好奇地打量四周,我繞著高大的建築行走,在心裏辨別它與擊竹寺的不同,忽然耳邊隱隱聽到了某種沉悶的敲擊聲。

“啪!啪!”

這聲音透著古怪,我悄悄往聲音傳來的後院尋去,才轉過一個彎兒,就看到後院高大的柏樹下一站一跪的兩個身影。

那站著的人身穿一襲白色長袍,四十多歲的樣子,臉頰瘦削,滿臉怒容,手裏舉著根粗長的藤條,一下下抽打在跪著的少年脊背上。

少年與我差不多的年紀,膚色雪白,五官濃麗不似夏人,寒冬裏隻穿了件單衣,雙目緊閉,咬牙忍過連綿不斷的鞭打,哪怕額角鼻尖都沁出了汗水,愣是一聲沒坑。

而他越是倔強,中年人麵色越冷,狠聲怒罵了句什麽,又是一鞭重重抽下。

少年腰一塌,雙手撐地,幾乎要被打趴在地上。

我一個土生土長的城裏孩子,受的是新時代的教育,踐行的是平等自由的理念,何時見過這些?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往來路後退了一步。

也是這時,那少年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倏然抬眼往我的方向看來。

那一眼,痛色難忍,偏又凶惡無比,仿佛一頭誤觸陷阱的幼狼,即便落了下風,身受重傷,也要用利爪尖牙武裝自己,絕不允許他人看輕。

我與那雙黑沉的眼眸四目相對,一眨眼,悠悠醒了過來。

周圍哪裏還是神秘莊嚴的層祿神廟?分明是嚴初文的破皮卡。

我還懵著,嚴初文駕車正好行駛過一個大坑,身下皮卡一顛,就算係著安全帶,屁股與座椅也足足分離了兩秒之久。

怪不得夢到過山車……

這一下我徹底清醒過來,默默抓緊了上方的扶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