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坐在桌旁,以手背撐額闔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通身氣質如同肩頭那杈梨花,清清冷冷,淡漠勝雪,偏偏他的腳邊,卻有一隻麵目猙獰的惡獸,用利齒死死咬住他的衣角往旁扯著。
顧絨不認識這隻惡獸,覺得它像是老虎,卻又長著一對翅膀。
這時,上完香的沈秋戟微微推開半步,彎腰對著畫中青年低頭道:“師父。”
他話音才落,畫中的青年竟就睜開了眼睛,垂眸目光淡淡地睨向他沈秋戟,未幾,又側眸瞧見顧絨,顧絨被這突至的變化唬了一跳,青年瞧見他怔愣,原本抿平的唇角忽地挽起,眉眼彎彎,笑意溫柔地望著他。
到了這裏,顧絨終於得以肯定,這幅畫中的人就是會動,並不是他的錯覺。
下一瞬,畫裏的青年就從椅子上站起,邁步輕輕躍出畫卷,活生生地站在他們三人麵前,柔聲道:“阿戟,這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可真好看。”
“是的。”沈秋戟點著頭,給顧絨介紹,“絨絨,這是我師父,謝映雪,你和我一樣叫他七叔就好。”
“七叔。”顧絨趕緊叫人。
他見青年溫柔笑著,望著他又重複了一遍說:“是真的好看,師父很喜歡。”
沈秋戟聞言立馬走上前,把顧絨和青年隔開,岔開話題道:“七叔,怎麽就你一個?七嬸呢。”
青年扯了下唇角,他一直在笑著,可顧絨瞧他這個笑,卻不知為何瞧出了些冷笑的感覺,青年頷首道:“我們先出去吧,不用等他了。”
說罷,青年便負手朝前走去。
沈秋戟牽著顧絨的手剛跟上去,柳不花就在旁邊小心提醒沈秋戟:“現在改叫姨娘了。”
沈秋戟笑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惹七叔生氣了?”
柳不花唏噓道:“可不是嘛,說不定過幾天連姨娘都沒得做,要變成通房了。”
“放狗屁。”
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顧絨尋聲轉過頭,就瞧見他們身後又跟上來一個男人,那人也穿著長褂,不過卻是玄色的,在衣角處也繡著幾片梨花瓣,顧絨瞧見那幾片花瓣,目光上移,對上了男人一雙蒼色的眼珠。
幾乎是在看到那雙眼瞳的刹那,顧絨就認出來他了——這個男人,他小時候見過。
正是他媽媽找他給他算命改名的老先生!
就算老先生和這個男人長得不一樣,年齡也對不上,可是那雙蒼色的眼珠他絕不會認錯。
沈秋戟摸摸顧絨的手,開口提醒顧絨:“這是我姨娘步九照,快叫姨娘。”
顧絨從善如流:“姨娘。”
步九照:“……”
“傻逼。”步九照臉色難看,掏出一個黑色手機指著上麵的時間寒聲道,“現在什麽年代了,你們還搞那套大封建製度?”
沈秋戟笑了,“恭維”道:“畢竟您年紀大,我們總得考慮下您那個年代的習慣。”
大概是這種沒有意義的爭執發生過很多次,男人並不屑於和沈秋戟再費口舌,直接了當道:“秦鶴你們應該見過了,該說的他都說完了,我也不再重複。你男朋友的骨頭我換的,我給他續的命。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沒有就滾吧,還有你房間空調又被偷了,你沒地住。”
果真是他。
聽到男人如此爽快的承認,顧絨有些意外。
還有“秦鶴”這個名字,乍一聽有些陌生,但仔細想想,應該就是他們昨晚見過的“冥王”的名字。
男人說完見沈秋戟麵無表情站在原地,絲毫不為所動,他看了幾秒後忽地勾唇笑起,語氣中滿滿皆是惡意:“其實你的小男朋友五歲時,不換骨也不會死,隻是會病成一個日日要人看護照顧的傻子,但我偏偏給他換了骨,你知道為什麽嗎?”
沈秋戟恍然大悟,卻答非所問:“這事你連我師傅也瞞著,難怪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