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雪的聲音從祠堂外傳來:“步九照,你今日好像話很多?”
男人聽見青年喚他,暗暗咬了咬後槽牙,眸光晦暗,陰鷙深沉地瞪著沈秋戟,終究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顧絨和沈秋戟留在後麵,沒立馬追上去。
雖說在背後說人壞話不好,說的還是沈秋戟長輩,可顧絨還是憋不住,小聲和沈秋戟道:“我怎麽感覺……你七嬸好像不是個好人?”
“他本來就不是。”沈秋戟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給你換骨就是他故意的,而且他應該是怕七叔阻攔,所以連我七叔也一塊瞞著,以至於我當時問我七叔冥骨是什麽,他都全然不知。”
“但你七嬸為什麽這樣做呢?”顧絨有些不明白。
不過剛問完他就想起,昨晚沈秋戟和他說過,冥王曾經阻止過他七叔和七嬸在一起,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導致七嬸和冥王結下了仇怨。
可是上一輩的仇恨,怎麽牽扯到他們這裏來了,自己小時候也根本和沈秋戟沒什麽關係吧?
“他能看清所有人身上的因果,所以他一定早就知道,我命中注定會喜歡的那個人是誰。給你換骨或許是為了膈應冥王,但最大的可能——”沈秋戟頓了頓話音,“還是因為他看我不順眼,純粹想看我們兩個在一次次撞邪事件中飽受磨難,卻又無法死去,結束這種輪回。”
顧絨聞言,不禁打了個冷顫。
沈秋戟的話叫人不寒而栗,尤其是當他回憶起死亡輪回剛開始的幾次時的絕望與痛苦。
沈秋戟看出了顧絨的害怕,抱了下他的肩安慰道:“我們在這裏隻住一晚,明天就走。”
顧絨點點頭,他望著這棟華貴精致的宅子,忽地想起沈秋戟和他說過,這些榮華富貴,全是他們用“命”換取的。
那一刻,顧絨覺得明月崖冬日的寒風,或許都沒有這棟宅子來得陰冷。
不論白天都說了什麽話,可下午大家還是坐在一起共同吃了頓晚飯。
而且飯桌上唯一笑不出來的人就是七嬸步九照,因為謝映雪一直盯著顧絨在笑,末了還送了顧絨一個他親手編織的紅線手鏈,說是可以辟邪。
“效果應該比阿戟給你畫的那些下等符好很多,如果沒效果了你再和阿戟來家裏坐坐,我重新給你編。”謝映雪還拆了沈秋戟的台,並且低頭俯身給顧絨道歉,“家門不幸,讓你受了很多苦,抱歉。”
最後這聲道歉,大概是替步九照說的。
步九照看到謝映雪對顧絨低頭道歉臉都綠了,顧絨餘光瞥見他的臉色,隻感覺他下一秒就要氣得生吃活人,但叫顧絨愕然的是,步九照深深吸氣幾回,也閉眼和他說了句“抱歉”。
等到了晚上七點時,謝映雪和步九照就都不見了,顧絨知道他們應該是又回畫裏去了。
顧絨和沈秋戟回房後,顧絨他望著自己手腕上多出的紅線手鏈,思忖許久後和沈秋戟說:“我覺得或許你七嬸,壞的也沒那麽徹底。”
“就因為他和你道了句歉嗎?”沈秋戟挑眉,絲毫不讚同顧絨說的話,“他說謊如喝水,從來沒有半點真心。”
“不是。”顧絨搖搖頭說,“冥王他當時問我的話是:想不想結束這些從小就經歷的怪事,但實際上,這些怪事是我在成年後才開始遇到的。”
在十八歲成年改名之前,他從來沒有碰到過任何怪事,身體也向來健康,極少生病。
雖然不能說步九照全然無錯,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果他不換骨,就會因為丟魂變成一個傻子,將選擇權交給顧絨。
顧絨還是覺得,或許換骨也未必是件壞事。
正如他遇到的所有鬼怪中,有好也有壞,他若不換骨,就無法看見這些世間百態,不會認識金童玉女,或許也考不上大學,交不到俞金海邰一誠那些好友。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