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再也不需要妄言書來指出什麼武功上的弱點,一旦承認這種感情,對方就已經成了自己的命門。

而現在,原本平衡的關係卻被墨夜輕飄飄一句話打碎。

楚越沉默地站起身來,第一次沒敢去看晏懷風,隻是默默地幫他把被子蓋好,剛才的一番對話,晏懷風身上的被子已經落地了一半。

誰也沒有抬頭去看對方,楚越安靜的看著自己的手幫晏懷風掖好被角,然後悶悶地說:「少主不應該拒絕閣主的,這樣少主的計劃就沒辦法進行了。」

晏懷風冷哼了一聲,「看上去你很想離開我。」

楚越的手指一頓,慢慢地收回去,低聲說:「屬下不敢。」不知道是否是心境變化的緣故,晏懷風總覺得楚越的聲音,多了那麼一絲情絲牽絆的味道。

他忽然轉過臉來直直地看著楚越的眼睛,問:「在你那個故事裏,晏清河……也不喜歡我嗎?」

楚越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所謂「他的故事」指的是之前他對晏懷風坦白的關於前世的事情,顯然晏懷風並不相信,但是竟也默許了這麼荒唐的解釋。

如果之前楚越還不明白以晏懷風的個性為何如此輕易放過他的話——那麼現在他明白了。

楚越歎了口氣,「不是的,門主一向對少主很好。」

晏懷風不再說話,隻是閉上了眼睛,看上去有些睏倦,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兒回來,身上的傷還那麼嚴重,強撐著和墨夜說了那麼久的話,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不累。

看不出晏懷風對自己拒絕了墨夜是否有後悔的情緒,然而楚越一想到因為自己,晏懷風想要知道的那些事都沒法從墨夜那裏得知,就感到萬分愧疚。

誰知晏懷風雖然沒有看他一眼,卻彷彿很清楚楚越心裏在想些什麼一樣,忽然說:「別擔心,至多今晚子時,他一定會告訴我們。」

楚越很驚奇,不僅是因為晏懷風這麼肯定墨夜的動向,更驚奇晏懷風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

當天晚上,果然蕭沉送來一疊書冊,從紙張陳舊程度來看,都是很久遠的記錄。上麵記載的往事,正是關於當年武林中聖門與鬼門的過去,而其中還提到了另一個門派,叫做暗月宮。

根據記載,聖門在鼎盛時期與鬼門和暗月宮三足鼎立,稱霸整個武林,令所有武林世家臣服,三個門派的主人互相交好,結為了異姓姐弟。

當勢力達到頂峰之後,沒落就會無可避免地到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江湖中所有的世家門派聯合起來打破了危險的平衡。

聖門被迫退守滇南,鬼門門主出人意料地解散鬼門避世隱居,而暗月宮卻一夜之間在江湖之中銷聲匿跡。

——就好像它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直到現在,聖門依舊在滇南偏安一隅,鬼門最後一個不為人知的傳人墨夜建立了尋簪閣,而暗月宮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晏懷風默默地看完了手中的書冊,他明白墨夜給他看這段舊事的意思,墨夜認為此番構陷聖門的幕後黑手應該是暗月宮的人捲土重來。

知道了對方是誰,瞭解了對方的棋路,那麼這一盤棋就能下得更精準。晏懷風的指尖搭在書冊的邊緣,忽然目光落在記載最後一行新添上的字跡上。

之所以說是新添上的,因為它甚至墨跡都還未幹。

「小心身邊人。」

晏懷風皺了皺眉,沒有出聲。

他想他大概明白墨夜為什麼要他拿楚越做交易了,墨夜必定是調查出了這個影衛的身份來歷有蹊蹺,所以在提醒他。

尋簪閣似乎對聖門中人有著無端的善意,姑且認為這善意是由於鬼門與聖門曾經交好的緣故,隻是墨夜終究不瞭解楚越,所以隻是根據他的判斷認定楚越留在晏懷風身邊不懷好意。

晏懷風重重地把書冊往桌子上一扔,牽動了傷處,半躺在床上皺眉。他還不能下床,在他有生之年直到此刻為止,這一次下流花河大概是他傷得最重的一次。

他甚至經常回想起幽深暗黑的水下那一雙赤紅的、令人驚懼的眼睛,還有那滑膩腥臭的味道。

說出去多麼可笑,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不是為了別的緣由,隻是想要救醒一個影衛。墨夜不相信楚越,那麼他呢,他相信楚越麼?相信那個荒謬的,死去又重生的故事?

晏懷風哂笑了一下,決定把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他現在必須盡快傷癒,墨夜送來了情報,那麼也一定會給予幫助,所以現在他已經不是孤立無援,也該趕回聖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