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途上,又何來的同路人,終不免踽踽獨行,於途中偶爾回顧曾經奢求的風景,炫目到晃花了雙眼,卻無力擁抱與體會,握在手中的,或許隻剩冰冷的劍柄而已。

望著地上被拋棄了的鬥笠,晏清河有些茫然,「青蘿……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他已經醒過了?」

晏懷風拿過毛巾,往裏麵兌入竹露,用力擰幹,正在慇勤地幫楚越擦臉,隻見林獨影表情詭異地進屋來,開口就是那麼一句。

晏懷風點點頭,把毛巾丟回水盆裏。

林獨影踱到榻邊,看著楚越說:「想要救他,辦法不是沒有,但要做到也很難,除了人力之外,還需七分運氣,而運氣之事隻能看天。」

晏懷風顯然沒有預料到還能夠絕地逢生,此時別說是這個辦法需要七分運氣,就算是九分十分他也義無反顧,忍不住問:「師父可是當真?」

林獨影點點頭,晏懷風急他可不急,明知道對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方法,還是慢悠悠地說:「這法子見效需要很長時間,而且幾率隻得五成,還會損及你自身,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悔?」

晏懷風心裏確實是心急如焚,可並沒有因此而失態,林獨影的每一句話都認真傾聽。

聽到林獨影在說「損及自身」幾個字的時候特別提高了聲音,知道對方在提醒自己要考慮清楚。

他回頭看看楚越,還好他沒有醒,否則以他的性子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極力反對的。

晏懷風甚至能夠想像楚越會說些什麼。

無非「少主怎麼能為救屬下而傷害自己,屬下保護少主本來就是應該的事,少主千萬不可以這麼做……」之類的。

腦海裏浮現出楚越一本正經的模樣,晏懷風輕笑了一聲,回頭對林獨影說:「師父隻要告訴徒兒如何做即可,無論什麼後果,自當一力承擔。」

林獨影深深看了他一眼,感歎道:「你比你爹他有出息。」想了想,又意味深長地說:「這個法子是你爹求來的,他千不好萬不好,對你終是好的。不要過於怨恨他。」

晏懷風顯然很意外,林獨影會突然提到晏清河,更意外晏清河會這麼做,不過林獨影為什麼要告訴他,他卻很清楚,他是希望他們父子兩能解開心結。

他忽然說:「師父,你對我爹很好。」

林獨影一愣,搖搖頭,沒有回答,而是鋪開筆墨寫藥方。

一邊寫一邊說:「他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不能再受損,半點小病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必須精心照料,而且最好讓他保持心情愉快,戒驕戒躁,戒鬱戒嗔。」

說著密密麻麻一張紙寫完,林獨影拎起宣紙一角,略略晾幹後遞給晏懷風,一樣樣交代他。

「這張藥方上的草藥鬼穀中就有生長,需要有人每日清晨露水未幹朝陽未升時連帶著露水採來,趁新鮮時搗碎煎藥,且要以你自己體內之血為藥引,每日日出時分讓他服下。」

晏懷風珍而重之地接過,疑惑地皺眉,「隻是如此?」

林獨影搖搖頭,開始在第二張宣紙上揮毫,

他寫得飛快,口中不停:「你所修習的內功韓海狂瀾之中有一式引導之法,從今以後每夜亥時三刻,你需以此法將他體內寒毒逐漸引一些入自己體內,直到他的寒毒被拔淨為止。」

「至於你——你的血雖然尋常毒物百毒不侵,然而能抵消多少寒毒無人知曉,所以我說此法可能損及自身。你自己斟酌。」

「多謝師父指點,徒兒心意已決,毋須斟酌。」

林獨影點點頭,又遙遙頭,把手裏寫好的東西托起來,肅容囑咐,「最後,也就是那七分的運氣。前麵所說都隻是輔助,你隻有拿到這兩樣東西,才可能讓他徹底康復。隻是此兩物世上稀有,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