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番外【落花如有意,流水豈無情】
束竹的簾子被撩開,晏清河慢慢踱進來,看到林獨影正坐在窗前低著頭擺棋子。
林獨影的眼前擺著大理石磨成的棋盤,他正一枚一枚地把手中的白玉棋子放到格子上,修長瑩潤的食指和中指夾著通透的白玉,指甲修剪得很齊整,膚色與玉色交相輝映。
聽見晏清河的腳步聲,他啪地一聲落下一枚棋子,揚聲道:「看過了?」
晏清河點點頭,有點遲疑地說:「他們……看上去過得不錯,從前我覺得,風兒帶個男人在身邊不是個事兒。」
「現在呢?」林獨影探手從另一個棋罐中拿出一枚黑玉棋子,在棋盤上再次落下。
晏清河搖搖頭,沒有說話。林獨影把棋罐推到一邊,拎起小爐上正沸騰的泉水沖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麵前。
晏清河覺得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沒話找話地看著棋盤,「從前不知道你會下棋。」
林獨影屈指敲著棋盤,左手執黑右手執白,自顧自地落子,忽而一笑,問:「那你知道我些什麼?」
晏清河一怔。
風露立中宵那一夜,林獨影最終還是讓他進了束竹,從那一個擁抱那一句言語開始,他們的關係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曖昧階段。
而林獨影這一句話,卻正正地敲在了他心坎兒上。 他瞭解他些什麼呢……
林獨影似乎也並沒有等他回答,隻是頗有興致地與自己下棋,不一會兒,棋盤上的白子已經被黑子包圍吃盡,廝殺完全成了一麵倒的景象,滿盤皆輸。
晏清河歎了一口氣,伸手撥亂了棋盤上的黑白子,坐到林獨影對麵,把白子一顆一顆收回來,丁零噹啷落回棋罐裏。
「我陪你下一盤吧,獨影。」
林獨影抬頭望他一眼,不置可否,抬手拈起一枚黑子,啪地一下落在棋盤正中心的天元上。
俗話說金邊銀角草包肚,稍微會下一點圍棋的人,第一子都絕對不可能落在天元上,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開局。
「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隻有十九歲。那時候你比現在討喜多了。」林獨影抬手,示意晏清河落子,不急不緩地說。
「我第一步就走得很錯,我受了委託,原該殺你,偏和你縱馬飲酒,在瀾滄江邊痛飲狂歌了幾天幾夜。最後你說『兄台,再不殺我,可就沒機會了。』我才知道你早知我是什麼人。」
林獨影講起當初,頗有點懷念的味道。
晏清河也聽得入神,隨手按了一子,接話道:「然後我說『百鬼夜行林獨影,誰不知道。不如我們再喝一罈。』你就笑了。」
兩個人,一個是獵人,一個是獵物,偏偏惺惺相惜,到最後,也不知究竟是誰俘虜了誰。
一步錯,步步錯,隻怪開局太失敗,明知不該,卻被迷惑。
兩人相視,目光中幽暗複雜的情緒浮動,林獨影忽然轉了話題,對晏清河說:「這塊大理石棋盤,在我初初建成鬼穀的時候,還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所以?」
「從你離開那一天起,我日日打磨著它,磨平它所有凹凸不平的稜角,慢慢打發這方寸之地的光陰,想像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