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畏懼火,見荊月兒將孩子們護在中間,踟躕的不敢上前,它們已經餓了很久,圍著孩子們轉了一會,就紛紛回頭向著場中的屍體奔去,大肆的吞食起來。
諸葛懷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輕聲道:「沒用的畜生。」搭箭就向野狼射去。
利箭紛紛而上,狼群頓時遭到襲擊,一陣血腥的慘叫之後,狼群紛紛倒地,再無一隻存活。
倖存的孩子們大喜,不顧滿身的傷痛,竟然齊齊躍起,劫後餘生的大聲歡呼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們的聲音發出喉嚨,又一波箭羽密集而來,射在她們小小的身體上。天朝貴胄們眼神銳利,手段狠辣,毫不容情的瞄準對方的孩子,嗜血奪命而去。
一隻利箭呼嘯而來,來勢驚人,的一聲射穿一個孩子的腦袋,從右眼射入,穿透後腦,穩穩的停在荊月兒的鼻尖。白花花的腦漿漸了她一臉,孩子張大了嘴,手上仍舊拿著那隻燃燒著的木棍,木頭一般的再不會動。孩子們的哭喊聲迴盪在她的耳邊,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箭羽漸漸稀疏,景小王爺和沐允齊齊一笑,搭上弓箭,瞄準女童,迅猛絕倫的射了過來。
趙徹眉頭一皺,驅馬上前,手摸箭壺,卻隻剩下一隻,他冷哼一聲,一把將箭羽折斷,雙雙搭在弓上,手法妙到巔峰,激射而來,登時就將景小王爺和沐允的弓箭打落。
諸葛懷大笑一聲,叫道:「好箭法!」
話音剛落,所有的慘叫聲全部止歇,北風掃過白地,血腥的味道充溢在空氣之中。猩紅一片的圍場之內,隻剩下荊月兒一個孩子,她滿頭亂發,中間夾著稻草,衣衫染血,麵色蒼白,拄著一隻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木然的望著這邊,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趙玨說道:「七哥好厲害,我已經沒箭了,今日看來是七哥大勝了。」
景小王爺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沐允,最後轉頭望向諸葛懷。
諸葛懷麵容清俊,笑眯眯的說道:「我早就沒箭了。」
「燕世子不是還有呢嗎,時間還沒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沐允突然說道,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全都轉到燕洵的身上,趙徹冷冷的看向燕洵,不鹹不淡的說道:「燕世子總是能出其不意的給人以驚喜。」
一炷香的時間剛剛過去一半,所有人的箭羽都已經告銷,隻有燕洵的箭壺裏,還插著一隻雪白的翎羽箭。
燕洵端坐在馬上,雖然隻有十三四歲,但是背脊挺拔,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眼神銳利,一身深紫色華服熨帖的穿在身上,越發顯得卓爾不群,英俊冷冽。他麵色淡然,緩緩驅馬上前,拉滿弓箭,對準了那個圍場中央的孩子。
長風呼嘯吹來,捲起了孩子破碎的衣衫和淩亂的頭髮,她年紀還很小,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營養不良麵黃肌瘦,像是一隻剛出生還沒長毛的小狼,手臂、脖頸、小腿全是傷痕,肩膀上的傷幾乎靠近心脈。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修羅場中央,遍地的殘肢斷臂,遍地的屍體鮮血,血腥的臭味四處飄散,殘忍的力量像是絕望的驚魂,撕扯著孩子脆弱的眼球。
一隻閃動著嗜血寒芒的利箭緩緩對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馬背上,眼神銳利,雙眉緊鎖,手臂上青筋崩顯,慢慢的拉滿了弓。
她已經避無可避,紛亂的念頭從腦海中呼嘯奔騰,那麼多的不解和疑惑在突如其來的屠殺麵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森冷,帶著冷冽的仇恨和厭惡,冷冷的看著那個正對著她的少年,毫無半點畏懼。
那一天,是白蒼歷第四百六十六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百姓們剛剛渡過了他們的新年,在真煌城外的皇家獵場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時間穿透了歷史的軌道,劃破了時空的閘門,將兩個原本不該觸碰的靈魂,擺在了同一個平台之上。
燕洵眉頭輕蹙,手指略略一偏,鬆開了那隻利箭。
長箭呼嘯而去,帶動空氣裏的寒風,發出嗖嗖的聲響,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凝聚其上,向著那個站在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聲,一道血線頓時拉長,利箭擦過孩子的脖頸瞬間而過,劃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蹌了兩步,卻仍舊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趙玨大聲笑道。
趙徹輕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終日埋首於歌舞詩詞,怕是已經忘了趙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吧。」
燕洵放下長弓,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趙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趙家的子孫記著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諸葛懷笑道:「如此一來,今日的綵頭就歸七殿下了,我府中已設下宴席,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吧。」
眾人答應,齊齊上馬,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遊戲。
大風呼嘯而過,捲起眾人獵獵翻飛的大裘披風,空曠的雪原之上腥風遍佈,遠遠的,燕洵回過頭來,見那滿身血汙的孩子仍舊站在曠野上,眼神深沉的向著這邊望來,久久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