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還是分不清楚,於是白天煞有其事地將一塊錢硬幣在桌麵上彈轉起來。如果一直轉就是在夢裏,如果倒下來就是現實。硬幣轉不了幾圈就會倒下,明揚幹脆把命題改掉。即如果倒下就是在夢裏,一直轉則在現實中。
可能兩三天後……明揚具體也沒太算時間,他收到了訃告,是周嵐親自給他打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周嵐聲音平靜,告知他周楚的遺體告別儀式的時間地點。他還有很多通電話要打,說話言簡意賅。明揚還是“嗯”,周嵐打算結束。
“等一下。”明揚忽然說。
周嵐沉默著等待明揚的下文,明揚也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是好,他不懂禮數,跟周嵐也不熟,支支吾吾一陣後,隻好學著電視演的樣子說了句“節哀順變”。
這是周嵐這幾天聽過最多的一個字,次數多到令他麻木,他能回個明揚的也隻有一個“嗯”字。
陸駿等人應該是一直在幫周楚料理後事所以都沒有回來。明揚坐在床上發了好半天的發呆才想起來要給陸駿打電話,這次等了一會兒就通了,電波把陸駿的聲音加工得有點陌生。
“我……”明揚說,“我買明天的票去北京。”
“嗯。”陸駿的聲音像是劈開的幹柴,“路上小心。”
“嗯。”
對話發生地很簡短,短到令明揚恍惚。
乘高鐵到北京要半天的時間,明揚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街景飛逝,每靠近北京多一個公裏,他的心跳就加速一點。
越來越近,他便越來越緊張,身體輕飄飄地,腦子裏一會兒空白,一會兒又像是煮開水。陸駿說在車站的停車場等著,明揚不知道自己靠什麽東西操縱著身體,在停車場裏繞了好幾圈才見到陸駿所說的那台RS6。
陸駿從副駕下來遠遠叫了明揚一聲。這好像一條咒語,明揚聽到快步向陸駿跑去,表情逐漸坍塌,等撲到陸駿身上時,他已然抽泣。陸駿輕拍著明揚的後背,餘桃從駕駛位下來,隔著車看向那兩人,本以為已經消減的悲傷情緒又一次湧現。
三人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很快就到了周家預定的酒店。周楚出事的當天晚上周嵐就到了分站大營,絕望的毒液揮發散入空氣令所有人都很崩潰,現場亂成一鍋粥。陸駿見到周嵐時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看著周嵐,周嵐穿著不似平日裏那般精致考究,襯衣外麵裹了件完全不配套的大衣,袖子裏垂下來的手緊緊攥著,拇指發白。
這兩天的事情像是走馬燈,周家家大業大,周楚也不是無名之輩,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了,車隊要配合聯盟和警方的事故調查。具體事情陸駿不太記得。隻記得沒空睡覺,也不想睡覺,試圖忙得腳不沾地才好。
周楚的遺體用專機送回北京,車隊眾人也跟著去了北京,沒有人說自己要走,大家保持著無聲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