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黴竹馬(2 / 3)

飛雲不看還好,一看頓時無名火起三千丈,連雙臂都顫抖了。原因隻有一個:薩尼娜穿著愛美蘭的侍女服。

想起薩尼娜襲擊宮女的粗暴手法,在飛雲的腦海中立時現出愛美蘭頭破血流的可怕場景。

是擔憂?是急躁?是不安?是恐懼?飛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子,在心中隻能想到一個字:不——

心中怒吼一聲,飛雲拚命壓抑著這隨時從喉嚨中爆發出來的怒吼,猛然大步流星地踏前去。

陡然發現自己熟悉但總是掛著一副無奈笑臉的飛雲,突然間如同末日殺神走過來,薩尼娜驚呆了。

“給我回去——”一聲霹雷似的怒吼,讓薩尼娜打了一個激靈,一時間看到那個從天而降的披風,居然毫無反應。

可以說是粗暴,也可以說是直接,飛雲一個箭步衝上去,脫下披風當麻袋,當頭就蓋住了薩尼娜。不等任何一個人反應過來,就一把她扛在肩膀上帶走。

“大人,這是……”一個看似海恩斯軍官的物體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飛雲。

可是,飛雲暴突的雙眼隻是一瞪,僅憑那副天神式的不怒自威的猛態就把他嚇了個半死,哆嗦著退到一旁。

這時候,一個手上和頭部都纏著繃帶的金發年輕人走了過來,向飛雲微微欠身,道:“抱歉,是我們逾越了。我們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也不會有關於這位小姐的任何紀錄。”

“嚄?”麵對對方的得體,飛雲即便處於盛怒之中,也無法抹殺心中對這青年的好感,緊繃的麵龐頓時有所鬆弛。

“你是……”

“小的是北鬥星要塞司令玄星宇大人的副手歌布離。”機靈地望了一下那個被飛雲扛在肩膀上的布袋小姐,他繼續道:“大人,小的車子在外麵,大人是不是坐車直接回到船上比較妥當?”

“好!”

飛雲大步走出門。

“大人,那個是……”

“雖然那個肯定是克薩斯三公主,但我們不要管,把這事忘掉吧!”

“這……”

“笨!玄星宇老大的克星是奈麗元帥,而奈麗是飛雲的老婆,說白了我們幾乎等於是飛雲的手下啊!”

那家夥頓時不吱聲了。

幸運地,到了車上薩尼娜才從飛雲的威壓下清醒過來,開始大吵大鬧。可惜,這狀態僅維持了一秒鍾。

因為……“啪!”地一聲,一個連飛雲自己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成力量的巴掌狠狠地落在薩尼娜的屁股上了。

“啊——”披風裏慘叫一聲之後,突然間安靜下來了。

於是,飛雲近乎無障礙地把這個布袋一直扛到了自己在風雷二號的私人套房裏。

“愛美蘭——愛美蘭——你沒事吧!”心急如焚的飛雲剛踏進大廳就大叫了起來,同時隨手毫無憐香惜玉地把‘布袋’丟在沙發上。

“嗚——”‘布袋’痛苦地叫了一聲。

飛雲毫不理會,直往內房奔去。剛踏進房門,他就呆住了。愛美蘭倒是沒找到,他反而看到了一雙大如銅玲可憐巴巴的黑眼睛——小狗狗的眼睛。

飛雲一看就知道,這絕對是薩尼娜幹的,因為愛美蘭絕對不會把小狗狗弄成這樣——小狗狗像耶穌受難似的被綁在一個碩大的三叉銀質蠟燭台上了。整條狗直挺挺的,兩隻前爪被最大限度地掰到兩邊綁了起來,狗脖子被項圈鎖在中間的柱子上,雙腿也是被綁在燭台靠底部的柱子上。

假如綁著小狗狗的是十字架,那麼今天絕對是小狗狗受難日了。

這還不算,小狗狗的背後還放了一個諾大的銀盤子,上麵用口紅畫上了樹木年輪似的圓圈。

看到這裏,飛雲完全明白薩尼娜的意思了:如果沒猜錯,實際上假若可行的話,她絕對想把我也綁在飛鏢靶子上吧!

這妮子大概是一直極度不滿自己把她關起來,所以才找了小狗狗發泄。

不過有點可笑,或許是因為小狗狗的狗鞭有點不雅觀,所以,小狗狗還是很幸運地得到公主殿下的照顧。公主為他穿上了一條手工不敢恭維,用餐巾做的短褲。

此刻,飛雲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了。

“啊!”背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飛雲轉頭聞聲望去,卻驚訝地望到了身穿侍女服裝的愛美蘭站在房門口,正捂著嘴巴望向自己。

怎麼回事?薩尼娜不是襲擊了愛美蘭才能跑出來的麼?

“你怎麼把公主殿下……”

“你沒事?太好了——”飛雲不等愛美蘭說下去,一把將愛美蘭的柔軀用力摟在懷裏。他是如此用力,大力地讓愛美蘭幾乎喘不過氣來。

接著是一番暴風雨似的狂吻,愛美蘭被這雨點般的熱吻徹底搞糊塗了,呆呆地站在那裏任由飛雲親吻。

好不容地等這段幾乎讓人窒息的熱吻狂潮過去,愛美蘭才急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

“沒事……親愛的……沒事……隻是我們的公主殿下打倒了你留下的守衛,私自跑了出去。”

一聽到守衛這個詞,愛美蘭羞愧得連脖子都泛出難耐的粉紅,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本來……想煮些麥片給你……你回來就可以吃了。”

“所以你就擅自違抗本元帥的命令,離開崗位了?”飛雲有點調皮地用手指頭勾了勾愛美蘭尖挺的小鼻子。

“我已經在電腦裏下了語音鎖了……”

“小笨蛋,以我們公主殿下多年逃獄經驗,她難道不會預先偷偷錄下你的聲音?”

“可是我還叫了小狗狗看著她呀!我叫它隻要看見公主去開門就狂吠。因為我在電腦裏設了預警,隻要小狗狗吠出聲音來,我身上的警報器就會響的。”愛美蘭緊張地辯解著。

“不是吧!我被你氣死了,你怎麼能相信一條狗。”

“小狗狗它很通人性的。以前在飛雲閣,我試過用它來看住仆人,它真的會吠的。”愛美蘭不安地瞥一下瞪大著眼睛望著自己的小狗狗一眼。

“飛雲,我真的沒有騙你!”仿佛害怕飛雲不相信自己,愛美蘭又補充了一句。

飛雲一聽,腦子裏的眩暈感更加重了,苦笑道:“我知道它很聰明,可是,你知不知道,小狗狗被我和路加虐待慣了。隻要看到類似刀槍之類的武器,它就會光速屈服,決不吭聲,人家對它怎樣都行,簡直是任由宰割。”

欺善怕惡……這條是狗來的麼?

這次,輪到愛美蘭想暈倒了。

咦?怎麼回事?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頭。愛美蘭沒事,飛雲也放下心來了,同時他又覺得好像有什麼事不妥,努力想了幾秒鍾,飛雲終於發現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了。

是公主啊!從剛才開始,公主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人誤認為她不是她。假如不是那雙裸露在披風外的腳還在微微地抖動,不是她的胸膛依然因呼吸而起伏,飛雲真的會以為公主學了忍者的替身術,中途跑掉了呢。

鬆開緊抱愛美蘭的雙手,飛雲走到沙發前。

“嗚……嗚……”

好像是極為輕微的哭泣聲。

我聽錯了麼?飛雲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當他用略顯僵硬的手揭開披風的時候,他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在公主玉瓷一樣晶潔的臉上,真的多了兩條惹人憐惜的淚痕。

“公主……我……剛才……並不是……你……呃……”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分了點,飛雲此時結巴起來了。

意外地,薩尼娜望都沒有望飛雲,偏過頭,直接反過來詰問飛雲:“哼!你想說我身為公主,千斤之軀,就要注意安全不能亂跑麼?”

“我……”

“你想說我身為公主,就要注意國體,不能任性妄為麼?”

“這……”

“你想說我身為公主,既然是國家重要的政治人物,就不應該在這種敏感的時刻出現在這種敏感的地方,引起不必要的政治爭辯麼?”

“你……”

公主一連三輪的反問,如同強勁的烈風,一下子將飛雲心中準備好的詰詞全都衝飛了。

心中想說的論據,都被人倒轉頭拋了出來,那麼原本那些長輩式的訓話,立刻變得毫無用處了。

飛雲徹底地軟化了下來,道:“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做?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這樣子做的後果吧?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引起別人的不安和混亂呢?”

“飛雲……我問你,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依然沒有望向飛雲,隻是眼睛裏的淚水汩汩而出。

公主的感受?公主的感受是什麼呢?

“是自由吧?”

“自由。自由!連你都懂得說這個詞,為什麼你不能把這個詞送給我呢?”公主用力地抓緊了自己的裙子。

“但是,你是……”

“該死的公主,是不是?”

“……”

“從我懂事的那天起,我就失去自由了。整天到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被一大群人像供奉佛像那樣愛護著。我一伸手就有三個人為我穿衣服,我一抬腳就有五個人為我穿鞋子或者修指甲,幹什麼都有人包圍著,簇擁著,連我呼吸的空氣,都是護衛們呼過的二手貨。”公主的呼吸,越發地粗重了,淚水更像缺堤一樣,狂湧而出。

“……”

“公主公主公主!我發現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隻是一層光環,耀眼的光環。每一個人看到的隻是這層光環。我根本就不是我。可悲啊!我甚至連一個女人都不是。大概,我全身上下就隻有身上的光環和*算是有用的吧!跟我結婚,生下一個擁有皇族血統的孩子,這就是我的用處了。這就是所有人眼睛裏,我唯一的作用了。飛雲,你說!你說!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

“你告訴我,我活著來幹什麼?”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悲涼的起來,連空調都失去了它應有的調節功能。

飛雲沒有說話,愛美蘭也沒有,兩人就這樣木立在沙發的旁邊。突然間,他們覺得,公主其實好可憐。

“在克薩斯,內戚外戚都不允許直接參政。我不是長女,除非出了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否則絕對輪不到我治理國家。那麼說,我學知識再多,也隻能把讀過的書當枕頭,或者作為炫耀知識的象征放在書房裏麵塵封。而且,真的太有才能,反而有可能會被……”

薩尼娜沒有說下去,但是飛雲愛美蘭都明白她指的是什麼。現在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嫁給了另外兩大家族。假如她太有才能的話,反過頭會成為對立貴族群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所以,她表現得任性刁蠻,實際上,也隻不過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罷了。

或許,正因為在帝皇之家裏缺乏關愛,她才拚命地做出各種惹人注目的事情,來吸引親人的注意力。

忽然覺得,這位刁蠻公主沒有那麼讓人討厭了。

“薩尼娜……對不起!”飛雲輕輕地握住了公主右手嫩蔥似的四個手指頭,柔吻了公主的手背。

“飛雲,你……”轉過頭來,望著飛雲明澈的眼睛,公主心中竟然有種莫名的感激。不知道是因為心中的躁悶第一次在別人麵前完全釋放,還是因為自己的心情終於得到了旁人的體諒,居然……釋然了。

心胸一片飄飄然的,開闊了,敞開了,沉鉛似的重壓感也在這奇怪的瞬間消失無蹤。仿佛一股溫暖的細流從手背上慢慢流到心窩裏。

像小溪,清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