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抱著最壞的打算,舉著燭台,躡手躡腳地推開半開的院門,跨進了前麵一進的院子。
不用刻意尋找,顧念就好像是這個宅子的主人,熟門熟路地急步前往她的第一個目的地。
正房大門也是大敞著,半扇門脫了一個鉸鏈,無力地歪著,門框上還有一個大鞋印。
廳裏沒人,顧念直接右轉進了右邊的臥室,室內無燈光,她小心地避開幾個倒地的凳子來到床前,床上倒臥著一名中年婦人,同樣是脖子上一刀,直接斃命,血沿著床沿淌了一地,眼睛圓睜,雙手半彎,像是在搶奪掙紮的時候遇害的。
顧念舉著燭台環顧四周,屋子裏隻有這一名婦人,心裏鋪天蓋地地湧出悲傷的情緒,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咬咬嘴唇,顧念轉身,奔向廳堂另一邊的房間。
這是個書房,書架和書桌上擺放的都是各類醫書,另外還有一扇小門,裏麵透出微弱的燈光。
顧念大著膽子跨過門檻,第一眼就先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倒臥在中間的地上,已經死亡,而擺滿了三麵牆的置物架被翻得亂七八糟,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空匣子和空盒子,一副被洗劫一空的樣子。
顧念突然覺得一陣頭疼,痛感越來越忍受不了,她腿軟地在門檻上坐下,燭台放在腳邊,雙手抱頭埋首在膝蓋裏。
腦海裏快速地掠過一幅幅不屬於顧念的人生經曆的畫麵,那些靜態的畫麵就像看幻燈片,把一個人的一生以濃縮的方式迅速地過了一遍。
當頭疼消失,顧念重新抬起頭來時,望著房中間的遺體,她終於淚如雨下。
顧念的確已經死了,但在這個世界重生,所占身體主人叫柳依依,密室裏的這位男子是她的父親柳青泉,三江府七步縣柳記醫館的大夫,這密室裏保管著所有的藥方和製成品的外用成藥,藥效在江湖上頗有口碑,購買者除了縣裏的百姓外,多數是專程前來的江湖人士。
死在柳依依房裏的是她的婢女和奶媽,她的院子在宅子的最裏麵,當前麵的騷動傳到後麵時,奶媽和婢女保護著她躲進了衣箱裏,而她們則被隨後衝進來的歹人全部殺死。
柳依依聽到房間裏有兩個凶手,他們在房間裏找了一番,推倒了屏風,也許是過於自信或者別的什麼理由,凶手沒有檢查衣箱。在一人推倒屏風轉身巡視房間時,柳依依透過箱蓋的縫隙看到了這個人的右手背上半個刺青。
那個刺青是三個蛇頭或者三叉戟一類的圖案,圖案的另一頭被袖口遮住,在當時的情況下,柳依依也無法看得太清楚,因此不知道完整的圖案是一條三頭蛇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這個案子明顯是精通殺人的專業人士幹的,但隻要是江湖人士,就總能通過刺青查找到具體的對象或者組織和團夥。
柳依依臨死前的唯一願望是報仇,那些幻燈片一般的人生經曆全部褪去後,唯有這個念頭和那半個刺青圖案深深地刻印在了顧念的腦海裏。
顧念擦幹眼淚,拿上燭台起身,走出正房,查看左右廂房的情況,那裏住著柳依依的弟弟和師兄弟們。
每個廂房都是一片死寂,有的房間點著燈,有的沒有,所有人不是死在床上就是死在地上,有的人隻有脖子上一個刀口,有的是上身軀幹被捅了致命部位,有的身上有防禦性傷口表現出掙紮和反抗的行為,但麵對殺人手法幹脆利落的專業人士,再激烈的反抗都是蒼白的。
檢查完所有的房間,無一活口,顧念跨過月門來到偏院,這裏是下人們的住地,同樣是在驚醒或者睡夢中迎來死神的光臨。通往後街的後門虛掩著,但門閂是鬆的,上麵有刀子撬開的痕跡。這裏大概就是凶手出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