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把錢暫時放進藥箱,合上蓋子提了就走。她跑到弟弟房間拿了他一根木發簪,去他書僮的房間拿了幾身幹淨的舊外衣,取走了小師弟晾在窗台上的鞋子,摸走了二師兄的舊發帶和大師兄的發梳。
顧念抱著這些東西回到後麵的小院,先一起放在窗下的梳妝台上,她又跑到隔壁的庫房,從一匹匹的布料中,找出了一匹過期泛黃的夏布,分別鉸了五尺和六尺布,才回到臥室。
顧念脫去全部上衣,包括貼身肚兜,將那五尺夏布當成裹胸布,把胸脯裹成了一馬平川,將所有的銀票包在手帕裏塞進胸口,另六尺夏布卷成一卷留著備用。
打開剛才藏身的衣箱,那裏麵裝的其實是柳依依為出嫁而親手縫製的幾套四季內外新衣和鞋襪,顧念故意把箱子翻得淩亂,留下了漂亮的外衣,隻拿走了幾件小衣布襪和全部白色的中衣中褲,又從衣櫃中找出一塊包袱皮。
顧念換上新衣服和新鞋子,脫下來的繡花鞋放回床底下,肚兜折好塞在枕頭下,睡衣睡褲披風那些整齊地搭在椸架上,看上去不過就是一個女孩每日入睡前都做的那般。然後將其餘的衣服打包,並將大部分的現錢塞進了衣服裏,桌麵上隻留一些銅錢以備路上用。
頭發全部散開,梳子隨便扒拉了幾下,再全部挽起來用簪子別住,係上發帶,梳成男子頭。
把桌上的銅錢揣入懷中,摘下手上的戒指放進首飾匣,再次仔細檢查了周圍,確認沒有踩到血跡留下足印,顧念左肩背著包袱,右肩挎著藥箱,吹熄蠟燭,踮著腳,憑著記性,避開地上滴落的圓形血跡,走到了門口。
回頭望了一眼床邊的婢女和桌子那頭的奶媽,顧念心中道聲再見,跨過了門檻。
顧念來到正房,向柳青泉和柳夫人道別,又去了各個廂房,向弟弟和師兄弟們告別,最後來到偏院,在院子裏向那些枉死的仆人們道別,順手拿走了掛在房簷下的一把雨傘,然後打開後門,來到了街上。
顧念本想隨手把門帶上,但轉念一想,也許等更夫打更路過,看到後門開著,能及時發現這個罪案現場。
這麼一想,顧念就把門開了半扇,她自己則快步向著七步縣通往三江府的城門走去。
街上一片寂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好在頭頂還有月光,在走了兩個路口之後,顧念拐進了一條堆滿雜物的小巷,窩在了幾個裝滿破木板破衣服的大竹簍子後頭,藥箱當凳子,包袱抱在懷裏,傘立著放在身邊,背靠著牆,腦袋枕在手臂上,強忍著垃圾的臭味,閉眼休息。
如顧念所希望的那樣,天亮前的最後一輪打更,更夫路過柳記醫館後門,看到半開的門板,站在門檻上習慣性地向裏麵喊了幾個下人的名字,平時這個時間這小偏院裏,下人們都已陸續起床。
更夫沒有聽到回應,嚐試地又喚了幾聲,仍然無人應聲,他覺得奇怪,推門走進了院子四下查看。手中燈籠照亮了第一個房間,裏麵的屍體和血跡讓更夫嚇掉了他手上的梆子,當他急匆匆又檢查了幾個房間後,連滾帶爬地跑到街上,大聲高喊“殺人了!”
周圍的鄰居們被驚醒了,一大群人披著衣服從自家出來,湧進偏院,女人們尖叫的聲音此起彼伏,有膽大的跑到正院,挨個房間搜索,甚至去了最後頭的小院,看到的都是一副慘相。
人們迅速組織起來,兩三個腿腳快的年輕後生飛奔去衙門報案,其他人全部退出柳宅,女人們趕著回家照顧孩子,不讓孩子們看到那副慘景,男人們大多站在街邊與熟人交談議論。
喧囂聲漸起,整條街上的鄰居們差不多都被驚動了,更多的人往這裏跑來,柳青泉一家人在這縣裏算得上是一個名人,不少百姓都在這裏看過病買過藥,也知道他和江湖人士交往密切,所以大家都在猜,會不會是得罪了江湖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