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陝西曆史博物館藏明代菩薩壁畫初探(1 / 3)

陝西曆史博物館珍藏有豐富的壁畫藏品,其中來源於唐代達官貴人墓葬中的珍品壁畫堪稱國寶。而佛教題材的明代壁畫卻僅有四幅,此四幅壁畫係20世紀50年代的捐贈品。大概是由於數量少,又非館藏壁畫的主流題材等等原因,此四幅壁畫以前未能引起人們重視,亦從未公開過。由於國家數據庫工作的需要,筆者有緣對此四幅壁畫進行了直接的接觸,並能夠將一些接觸所得記錄在此,以祈望拋磚引玉,結緣與有識之士,能夠共同探討同一話題。

(一)壁畫的外觀

第一幅,編號為五九345,66.0×52.0厘米;

第二幅,編號為五九346,67.0×42厘米。

兩幅壁畫圖像的共同點:菩薩以正麵出現在畫麵中, 跏趺坐於寶蓮花上,雙眼平視前方。身姿胖碩,臉部方寬,顯得異常肥滿,鼻子扁大,兩耳下垂至肩,耳輪寬扁。下頜雙層,頸項粗短。有較大頭光。

兩菩薩的髻冠分為上下兩層,頂部還插有一火焰珠狀飾物。髻冠上飾以花朵和珠飾,並以紅綠兩色的寶繒纏繞其間,隨後綠色寶繒下垂從兩肩直至腿部和蓮座兩側,紅色寶繒則從兩臂彎處向兩側直飄出去,繪畫手法非常直硬,使繒帶失去了飄浮的感覺。

兩菩薩的胸前都飾有連心鎖似的項鏈,大且古板。從麵相看,兩幅菩薩像是富態的中年男性。

兩者不同的地方是雙手所持的經卷不同,這點也成為判定其身份的標誌。第一幅菩薩持圓形經軸;第二幅菩薩持長方形經篋,並有絲帶係於其上。

第三幅,編號五九347,75.0×37.0厘米。菩薩跣足立於寶蓮花上,披帛從肩部垂下至於手臂並飄灑向台座周圍。髻冠蓬鬆,佩戴有花朵及珠飾,胸前有較大珠寶裝飾的項鏈。身體右側,右手五指托舉一缽,左手輕鬆置於腹前。

第四幅,編號為五九348,62.0×43.5厘米。左腿下垂跣足踏於蓮瓣上,右足曲盤,以遊戲坐姿坐於寶蓮花上,左手撫右腳,右手置於膝側。麵向右側,低頭下視。髻冠蓬鬆並飾有珠寶及花朵。胸前的項鏈是雙層的,且有掛飾珠串。

如果我們將佛、菩薩,再到弟子、羅漢、天王等造型作一個大的分類,那麼從其服飾、形象和安置排列的順序上可以非常容易地將他們區別出來。但是,如果要在某個類別中將某一個形象區別出來,就不那麼簡單了。這一方麵是佛像標準化的表現,另一方麵是佛像大眾化的特點。佛像在發展中,極力吸收世俗的因素,增加親切感,追求與社會的同步發展,所以往往使佛像的形象更加貼近凡人的形象。比如“諸天”的形象,本來他們是南亞次大陸早期神話中的主神,但是,到了中國“竟然穿戴上國衣冠,幻化成中國近世漢族帝王後妃模樣”。而菩薩在唐代還是三折腰,半裸上體,乳房、臍部遮以瓔珞,到了宋元明清時代,更多的菩薩造型卻是霞披風帽,寬袍大袖了。佛像的製作者對佛像理解的世俗化,使很多原始的、規定的佛像特征逐漸被藝術家的創造力和民間的習俗所取代了。所以,很多的佛教造型形象無法確定具體的稱謂,通常人們采取的做法是隻說到大類別,而不具體到某個特定的名稱。這樣就出現了諸如“一佛二菩薩”造像,或“一佛二弟子二菩薩”等名稱。至於是哪位佛、哪位菩薩,這個時候很難確定。

而這正是我們在麵對此四幅壁畫時所遇到的問題。菩薩的形象與裝束,唐代開始基本定型。繒帶、飾品(頭飾、配飾、臂飾等)、寶冠成為辨別菩薩最基本的標誌,這四幅壁畫菩薩造型是毫無疑問的,但是究竟是哪四尊菩薩呢?壁畫上沒有題記,而且壁畫離開原來的地點已經很長時間了,無從得知壁畫在原地的具體位置,失去了空間參照。唯一可以入手的地方,就是壁畫上菩薩的持物標識,將這些標識與佛經的記載或同時期已經定名的菩薩圖像相對照,菩薩的名號就能確定了。但是又由於持物在各個時期還有不同的變化,所以我們仍然不能貿然行事。首先要做的是確定壁畫的繪製時代,從同時期的同類壁畫風格特征中尋找可參照的圖像樣本推演之而給予定名。

(二)壁畫的繪製時代

從繪畫的風格上看,這四幅壁畫明代的特征較為明顯,而且與山西省現存同時期的寺觀壁畫非常接近,所以也同時可以推測這四幅壁畫很有可能來源於山西的寺觀,這一點同樣非常重要,可以繼續探討。以下對菩薩屬性的判斷也是基於這個出發點來展開的,其原因也是於此相關。

明代的佛教壁畫是在元代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很多地方都有繼承前代的痕跡,對於此四幅壁畫也不例外。

首先,眉毛和眉骨有比較流暢的弧度,其走勢基本是上揚的,這種弧度的表現手法仍然有許多的靈氣,是明代佛像壁畫值得人們欣慰的地方。

其次,元代菩薩及佛像頸項之下多有三道,在三道的下方兩側有“⌒⌒”線條,表示豐滿的胸肌。但明代這種特征發生了變化,頸項之下的三道並不一定固定存在,常常隻有兩道,而且這種“⌒⌒”線條式的標誌僅在個別圖像中還可以見到,並不普遍。兩菩薩的髻冠分為上下兩層,頂部還插有一火焰珠狀飾物這種特征,在山西的元代壁畫中有類似的表現手法。

另外,菩薩頭上的插花以及胸前佩戴的似長命鎖一樣的碩大項鏈,在元代的寺觀壁畫中經常出現。而且以女相出現的菩薩臉型比明代要修長,稍顯瘦削一些。

從藝術的角度來說,此四幅壁畫的繪製並非特別優秀,尤其是持經書的兩尊圖像,給人以臃腫的感覺,應該是明代末期的作品。而且從壁麵看也顯得粗糙,從第一幅壁畫看,其背景壁麵有殘留的壁畫遺跡:左側是兩隻飛翔狀的小鳥,還有分隔畫麵的界格線隱約可見。右上側是一組流動的線條所組成的畫麵,菩薩的頭光在繪製時正是從這個部位經過。以打破關係的方法來看,在底層畫麵脫落的地方,可以明顯地見到頭光的線條直接被繪製出來的效果——穿過了底層畫麵,直接劃向新的畫麵層,導致頭光被覆蓋在底層畫麵上。而且從第二幅壁畫看,其壁麵背景中也有黑色的繪畫層,而普賢菩薩的頭光也是劃破了這個層麵被繪製出來的。在第二幅壁畫的右上側被刷了白色的顏料,但仍然可以隱約見到被覆蓋在下麵的祥雲和綠色的彩繪。從第三、四幅壁畫看,雖然沒有前兩幅那樣觸目驚心,但是有一些蛛絲馬跡仍然存在著。兩幅的壁麵都被塗刷了較薄的白色顏料層,顏料層下隱現出塊塊的黑色繪畫區域。由此而知,繪製這四幅壁畫所用的壁麵,此前繪製有其他時代的壁畫。也許是壁畫殘破嚴重或內容需要更新,所以被重新覆蓋並繪製了新的壁畫。因而,可以得出的結論是:繪製壁畫的人或者也許是功德主並非上層人士,可能是民間的普通人。這點從以下圖像的判斷中也會體現出來,因為圖像的繪製中已經沒有完全按照經典來實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