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冷風的夜,漆黑陰冷如鬼府。枯葉垂死般吹落,亂舞於風中,打在狂奔人的臉上猶如刀割,痛快而殘酷。
沒有人喜歡這樣的夜,因為沒有人喜歡冷酷與死亡,而走在這種夜裏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傻子,一種是瘋子。
有一種人既是傻子也是瘋子,這種人就是酒鬼。因為酒鬼喝醉時絕對比傻子還要傻,而酒鬼若是耍起瘋來也一定比什麼瘋子都要瘋。
這裏就有一個酒鬼,他是喝了一種神秘的酒才醉成這樣的,據說那種酒叫痛苦,而這個酒鬼就是奚金。
奚金喜歡這樣的夜,因為在這樣的夜中,沒人看得見他,連他自己也看不見。他已不記得自己是誰,甚至已忘了自己還是個人。
不過,這種夜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因為化解痛苦和壓抑最有效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瘋狂和發泄,而這種夜恰好能讓他這樣做。
所以他手中紫劍已亂砍出去,砍了數劍他又失足跌倒,跌倒後又驚怒的扶著棵大樹站起。他看不見樹,卻能摸得出,他臉上又是痛苦的扭曲,拳頭已猛砸樹幹。他似已恨極了這棵樹,恨它為什麼要幫自己站起。其實,他恨的隻是他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連棵不會動也不會說的樹都不如。
然後他又大喊一聲,瘋子般衝了出去,衝向無邊的黑暗。
黑暗的盡頭是光明,光明也隻有肯衝的人才能看得到。
火日東出,天下皆明。
光明的開始是黎明,人走在黎明時的一條街上。
街是用青石板鋪成的,街上的行人不多,有經商趕路的馬車,也有趕集市賣雜貨的小販。行人零零散散,而最特別的一個自然是那個胸前掛著對鐵酒壇的酒鬼——苗八鬼。
苗八鬼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不高偏肥的身子晃晃悠悠,就像是麻繩下晃動的水桶。
不過,這隻桶裏裝的卻不是水,而是酒,一壇又一壇的濁酒。
苗八鬼轉過身子走入一條窄巷,這樣的走路樣子,他已快要碰到兩旁的青磚牆壁。窄巷中也有人,是窮人,隻有窮人才會願意走這種又窄又冷清的小路,因為他們沒有炫耀張揚的資本,他們也不願意看那些冷漠譏諷的目光。
一個滿身補丁的婆婆牽著一個滿身補丁的孩童就走在苗八鬼三丈前,兩人步子蹣跚而又堅忍。他們的衣服雖然已布滿補丁,卻是洗得泛白穿的整齊,絕看不出半點肮髒不整。
苗八鬼腳快,片刻間已趕在兩人後麵,隻聽“當當”兩聲,他已撞起胸前鐵壇。那婆孫二人聽到聲響已挪身讓路,苗八鬼不去瞧他二人,仍是晃晃而過。等他過後,那婆孫二人才發現,臂下的破筐之中已多了兩錠十兩的雪花白銀。
兩人眼中已露出感激疑惑之色,有人肯出手幫她,她自然會感激。可是,她心中也實在是疑惑,像這麼樣一個又髒又亂又臭的酒鬼是從哪裏弄來的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