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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平對葛飛的外調函剛到普陽不久,普陽警方就發來電傳,葛飛已在廣州被捕。
多行不義必自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葛飛被捕是意外,可也是冥冥中的必然。他駕車到湖南裝貨,車回普陽,剛進廣州就看到聯合檢車。實際上,這並不是針對他的行動。
有個北方人在這裏和一個南方人倒賣銀圓,這銀圓有真的也有假的。倒賣後,他們坐地分贓。可分贓不均,北方人有槍,他一怒之下將南方人一槍打死,然後持槍潛逃。當地警方出動刑警、交警、巡警、武警聯合抓捕,在這南國都市撒下了天羅地網。
葛飛的車裏裝著一箱搖頭丸,一頭就撞進了這大網裏。
車近目的地,他遠遠地就看到前方的檢查站集聚著一大群警察。俗話說,做賊心虛。沒有準備的葛飛手一抖,腳下一顫,調頭就要往回走。這立刻引起了執勤警察的注意,他們手中的衝鋒槍、自動步槍和手槍立刻張開了機頭。那黑洞洞的槍管,像死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上了葛飛。
葛飛本能地踩下了刹車,方向盤一轉,車來了個180度大轉彎。葛飛這異常的舉動更令高度緊張的警察們如離弦之箭,向他猛撲過來。
檢查站待命的所有警車、摩托車立即發動,向著葛飛逃跑的方向緊追而來。同時,值班警察立即通報了這一情況,他們從幾個方向圍向了正在公路上移動的葛飛。這時的葛飛已置身法網,對於警察來講,他已是甕中之鱉。
可葛飛偏要做困獸之鬥,在發現警車迎麵而來後,他稍稍減速打開車門就地一滾,無人駕控的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衝去。當警車躲避車子的時候,葛飛從地上躍起,向路旁跑去。
而後立即追上兩輛摩托,車上是兩名武警狙擊手,他們還沒等摩托車停穩就在車上發出了一個點射。子彈帶著“噗噗”的響聲,鑽入了葛飛腳前的地麵。葛飛驚慌之下,他拔出了一支備用的五四式手槍,不顧一切地回手就是一槍。
悍匪有槍!這立刻震驚了所有在場的警察。兩名武警狙擊手靠向停穩的摩托車,架起手中的自動步槍,將瞄準鏡對準了逃跑的葛飛。如果他有異動,無情的子彈就會讓他當場付出代價。
葛飛找了個隱蔽物,頻繁開槍壓製警察的追擊步伐。此時一名武警狙擊手已用瞄準鏡瞄準了葛飛,突然,一粒子彈呼嘯著穿破空氣,正中葛飛手腕。葛飛大口地喘著氣倒在地上,警察一擁而上將其製服。
相平的協查通報剛到普陽,普陽警方立刻用明傳電報,通知了遠在北方的春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相平。
這消息讓相平非常高興,他帶著新調來的曹勇和尹連祥立刻上路。一到當地立即搭了輛出租車直奔廣州市公安局刑警總隊。
奉命接待相平的是總隊下屬的一個支隊長,這個支隊長姓吳,五十多歲。他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給相平的感覺他很符合想象中的南國長相。
吳支隊很客氣:“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了!你們看是今天提審還是明天提審?”
相平喝了一口茶:“不累,路上都在睡。還是提審吧,我們的案子等著呢!”
吳支隊看了他一眼說:“你們得有點兒準備,這個人不太好對付。我們抓著他到現在,他還一句話沒說呢!”
這一點,相平早就預料到了,從林麗麗的介紹和描述中,他對葛飛已有了初步的印象。
在看守所裏提出的葛飛,手上纏著繃帶,腳下戴著腳鐐,一臉漠然。憑經驗,相平就知道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葛飛入獄到現在一句話沒說,他用陰冷的眼睛打量著麵前的警官。相平身著便衣,葛飛立刻判斷出這不是當地的警察。
“葛飛咱們是第一次見麵,你還不認識我是誰吧?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是春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相平。這是我們一大隊大隊長曹勇,偵查員尹連祥。”相平將跟他來的一行,分別做了介紹。
葛飛表麵上沒為其言所動,但他心裏卻很不平靜。春江公安能追到這兒,那說明那邊的案子犯了。犯在哪兒呢?他心中也在打鼓。憑紀彬的能量是不應該出問題的,他的活做得是幹淨利落,難道還留下什麼了嗎?
“葛飛,我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你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麼吧?”相平的眼睛緊盯著葛飛的瞳仁,他知道那是一扇窗戶,從那裏可以看到葛飛的內心。隻要他不是鐵石心腸,他就會有所觸動。而心中所起的波瀾,在他的瞳仁處一定會有反應。
在相平向他介紹他們的身份時,相平明顯看到葛飛瞳仁深處有一絲慌亂。雖然一閃即逝,但他慌了!
“葛飛,有句古語說得好,隔牆有耳。你不要認為,你做在黑夜,行在黑夜就無人看到你。你是典型的南方人長相,你以為你來去自如沒人注意到你,但我們當地的群眾眼睛可是雪亮的!”這是相平的敲山震虎,其實葛飛的長相到哪兒也很平常。
可葛飛無法不信,他想起了那個暗夜,想起了空曠的星際廣場。難道真有人在暗處看到了他。
他的一切細微的變化都沒有逃脫相平的眼睛,相平此刻從心裏相信,陶璐娜就死於這個凶徒之手。可他的相信並不等於法律的相信,沒有葛飛的口供還真不好辦。
整整一天一宿,葛飛硬是沒有開口,他坐在那兒麵無表情地和春江刑警熬了一個對時。
相平審訊過無數嫌疑人,這樣的對手是第一個。
他喊來看守員,暫時將葛飛押回看守所。他覺得應該好好合計一下,根據葛飛的特點製定一個審訊策略。如何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讓他交代他的犯罪事實,這是需要好好策劃一下的。
他們回到了招待所,三個人不是鐵打的。他們和衣而臥,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相平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他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發現一個人正坐在他的對麵,滿臉是關愛的笑容。那人正是廣州市公安局吳支隊,他已在這房間裏等候多時了。
他看相平醒來又笑了笑說道:“今天中午我和你們一起吃飯,咱們吃完飯再研究這個葛飛。有些事就得慢慢來。”
吳支隊不溫不火,看得出是經驗老到。
2
在廣州滯留的三天裏,相平和吳支隊成了朋友。他們相差將近二十歲,吳支隊豐富的刑偵經驗使相平受益匪淺。
吳支隊建議:“葛飛很明白,他的罪是死罪。他承認了是死,不承認被我們認定了也是死。可一旦我們認定不了,他就能僥幸逃脫,這就是目前他的僥幸心理。一旦我們有所突破,在證據上予以認定,他的心理防線就會崩潰。到了那一天,他會說話的。”
相平也認為吳支隊的說法是對的,在和葛飛進行了第二次交手仍然沒有結果後,相平決定北歸。
北歸之前,他再一次和吳支隊取得默契。他和吳支隊說:“我想了一下,現在有一個唯一的證據,也是非常好的證據。就是5·20案件的死者,在被害後曾被強奸。我想這次回去,先到北京,到公安部305所給他做一下DNA鑒定。”
聽相平這麼說,吳支隊立刻拍了一下大腿:“好!就應該這樣!刑事偵查不能全靠口供,就讓證據說話。你鑒定結果出來後,立刻給我來電話。”
“不是來電話,我得親自來。一方麵向你們感謝,一方麵我得把他押回春江,讓他在那裏接受審判,告慰死者。”相平說。
吳支隊沉思了一下說:“好!這邊的案子看來也就是販毒,暫時還沒有其他突破。如果你那邊案子能夠認定,這個疑犯就交給你。”
“那就一言為定!”相平握住了吳支隊的手。
臨行之前,相平到看守所采了葛飛的血樣。葛飛不懂,但他很恐懼,這個春江的刑警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他最後被押回春江時,這個死硬的悍匪才終於低下了頭,講述了許多人所不知的秘密……
相平告訴葛飛:“不要認為你不開口,我們就無可奈何。你要記住,你麵前是強大的國家機器,是莊嚴的法律。你的個人意誌在這些麵前是微不足道的,你充其量不過是個小小的殺手。你現在不一樣鎖住手腳,住進監獄嘛!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不管你說話不說話,這都是事實,你必須麵臨的事實。”
相平的這幾句話說得葛飛心肝發顫,好一陣回不過味來。
相平告別吳支隊,帶著曹勇和尹連祥開始北歸。
相平的這一行,被一個人緊緊地盯在眼裏。他神經高度緊張地注視著相平的一切,當相平他們終於北歸,他才鬆了一口氣。他認為,相平失敗了,相平在葛飛身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相平是失敗而歸。
這人就是杜方宇,他將這一情況迅速告訴了春江的智得昌。這使萬裏之外的智得昌也舒了一口氣,紀彬已經準備好了機票,風聲一緊他會撒腿就跑。
智得昌是在他的辦公室裏接到杜方宇的電話的,在互道保重之後,智得昌放下了重若千斤的話筒。紀彬就在他的眼前,他默默地盯著智得昌。雖然電話他也聽了個大概,不過,他還是要聽智得昌的最後決定。
事情沒到萬不得已,智得昌當然不想讓紀彬走。春江這邊還有很多事,還得紀彬去辦。大局還在未定之中,勝負還無定論,他智得昌還要博一下。而在這搏一下的行動中,紀彬是重要的一個棋子。
“葛飛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這畢竟是不祥之兆。你要深思熟慮,將事情考慮得周全一點兒。千萬不要大意。”智得昌說。
“我覺得沒什麼,即使葛飛咬出我,我也會拒不承認的。我想公安是沒有證據的。”紀彬表情十分平靜,他對智得昌給他準備飛機票的事,很不以為然。
“不是那麼簡單,如果僅憑事後狡賴,公安早就黃了。誰願意坐牢?誰做了壞事願意承認?警察有警察的手段,不僅僅承認不承認的事。”智得昌總覺得最近事情越來越不順。原來的那種往來自如的感覺找不到了,讓肖亮去做劉寶的工作,沒有消息不說,肖亮還將精美的釣竿給送回來了。而萬裏之外的葛飛卻是因為意外,落進了警察的手中。頭幾天,他又從小道消息知道了丁凡被舉報的消息。這使智得昌感到捉襟見肘,好像麵對一場風暴,他有力不能支的感覺。
“大哥你是不是怕了?天總不能一個早晨就塌下來吧?”雖然葛飛被捕,但那是萬裏之外的事。不管陶璐娜死於誰手,他紀彬是沒沾一點兒血腥,他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氣。
智得昌歎口氣說:“兄弟你要記住,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畢竟現在劉寶是在和我們以死相拚,而且林麗麗又在他的身邊,她了解你的底細,這對我們十分不利。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冤家,多一堵牆。”
“勝者王侯敗者賊,不行,我們就幹掉劉寶,叫他永遠閉上他的嘴。”紀彬一臉蠻橫。
這一點智得昌不是沒想過,他也認為一了百了、殺人滅口才是徹底的消滅。可現在,紀彬被調查,一切猶如山雨欲來。智得昌哪敢輕舉妄動。
“我覺得還是你二哥說的對,在這多事之秋,還是想想辦法用其他方式解決問題。盡量叫他知難而退,有什麼解不開的,過了這段再說。”
“我們和劉寶已經是解不開的結,這個時候還想和他和平解決,那隻是幻想。他不買肖亮的賬就不會買任何人的賬,我們現在和他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什麼餘地。老虎永遠是百獸之王,老鼠永遠打地洞。”
紀彬說完這番話,智得昌好半天沒說話。因為他從心裏覺得紀彬說的對。殺了陶璐娜,劉寶已經懷疑上了紀彬,這是什麼樣的仇恨?豈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化解的?肖亮親自出馬,事情都沒有結果,劉寶能和他們鴻業化幹戈為玉帛嗎?再存在這種幻想,隻能是麻痹自己,隻能讓事情雪上加霜。
智得昌再一次放眼看了看對麵的牆上,對麵牆上除了那個“宏圖大業”的條幅外,他又掛上了自己的手書“大業千秋”。
智得昌拉開抽屜,拿出他很少抽的中華煙叼上了一支。然後,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在沁人肺腑的煙霧中,他的大腦升上來一種幻覺:在紀彬的拳頭下,劉寶已跪地求饒。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力量所在。
“要慎重,要天衣無縫,要神不知鬼不覺!”智得昌的聲音很低,但他是一個字一個字說的,誰都聽得清楚。
紀彬很嚴肅,他將煙蒂扔在地板上用腳狠狠地一踩,並使勁地一轉:“大哥,你放心!我也是四十歲的人了,就是死了這輩子也夠了。人活著,就得轟轟烈烈。如其讓人踩在腳下,不活也罷。這事你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