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璃緒來過這裏。
我在廟宇門前再一次看到了殘影,然而畫麵中璃緒好像並未進入其中,她隻是在門口仔細觀察了一下便離開了。
漆黑的夜色包圍古建廟宇,石板路麵也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佇立於道路兩旁的石燈籠閃爍著昏暗的燈光,勉強在黑暗之中死守著最後一塊光明的領域。在微弱的石燈籠照耀下,石板路上的花草邊線顯得模糊難辨。
如同被吸入黑暗之中的掉漆路標直指著正前方的一處微弱的光源,這就是位於橋畔的一間小祠堂。祠堂外供奉的無數人偶周圍插滿無數的蠟燭,並排的人偶們看來在很長的時間裏都這樣暴露在風雨之中。
這裏是進行人偶祭祀的祠堂吧……
若有似無的夜風將燭火吹得搖曳生姿,忽明忽暗的燭光照亮了我身側麵無表情、雙眼低垂的地藏石像,以及直立在石像身旁的物體。
與小孩子一般高的卒塔婆。
卒塔婆的表麵貼著以白紙剪成的人形,在燭火的照耀之下,人形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婆娑起舞。陣陣奔跑的腳步聲從祠堂的不遠處傳來。
卒塔婆正在等待主人的造訪。在燭光的照耀下、在蟲聲蛙鳴的洗禮之中,卒塔婆正孤獨的佇立於祠堂,聽著由遠及近愈來愈響亮的步伐。
正門被並排的人偶群擋住,我隻能圍繞著祠堂四處尋找線索,看是否可以找到進去的門。
往右側走了一會,我看到了一段石階,沿著石階走上去可以看到祠堂的側門,這裏並沒有擺放人偶。
而當我走上石階想要進入祠堂的時候,殘影再一次出現,畫麵中璃緒走上石階,而後站在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木門……
我查看了下木門,門被緊緊的鎖著,看來璃緒並沒有進入到這間祠堂。
真是萬幸……
鬆了口氣,我打算就此離開時,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地上是好像筆記本的一部分的紙條,是璃緒留下的東西……
——
我和如君從幼稚園就一直在一起。
我永遠記得,在畢業典禮上我們一起唱的「回憶之歌」。
那時我望向唱得很好聽的如君,而她也正望著我。
我不會忘記那時的光景。
最近經常想起那時候的事。
那時候最快樂。
每次唱起那首歌,淚水就不禁湧出來。
……
真是珍貴的友誼啊……
正當我感歎這時,在我視線的一角,麵前的門感覺到有“異物”的存在。
是的,很清楚的那是“不可能有的東西”。
慢慢的將臉低下,從我眼前的木質門中——有兩隻手伸出外麵。
我退開了,閃到一旁。
定睛一看可看出那是小孩子的手臂。的確,是小孩子的手臂。
毫無疑問,是靈……
但是……但是,這個小孩子的靈並不是我之前遭遇的惡靈,識一直很活潑、快樂的小孩的靈魂。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歡笑聲突然消失,然後退到祠堂裏。
我也不理會,轉身離開,這時手電筒照到了祠堂院落的一角,無數廢棄的人偶,臉上都掛著空洞的笑容正看著我,不應該是我身後的祠堂……
我回到祠堂正門,這時耳畔傳來兒時淳樸的童謠……
回身一看,正門豎立的人偶群後站出三個小孩,他們口中歌頌著童謠,一麵充滿悲傷的目光注視著什麼……
是在和誰道別嗎?
——
清澈的光線
彷徨初見中的那一天
飄蕩在空中的那首詩
是我心底裏的微笑
曾幾何時睡夢中的美好時光
如灑落的雨般
遙遠黃昏下那片依戀的天空
無法忘懷
尋找過你
……
歌聲越來越悠遠,我回身來到橋畔,就這樣離開祠堂……
現在隻能回到迷霧森林尋找上山的路了,璃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我開始有些焦急了,這座幽泉山到底有多大?
來到一處不知何處的樹底下,我聽見了{嗚呼呼呼……}恍如扯著脖子嘶鳴的鬼音……
蟲子似乎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恐怖氣氛,紛紛停止鳴叫,隻剩下嘶鳴、腳步聲、石燈籠燃燒聲以及潺潺溪流的水聲互相交錯。除此以外,偶爾還聽得到如同蛇一樣匍匐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從樹上掉落下一具屍體,噗通一聲後如同一隻節肢動物,緩緩朝我爬來……
另外,左側的樹叢裏突然走出兩個男性,墊著虛弱地腳步,低垂著手臂與腦袋……
這三個如同異形一般的遊魂,如同爬行動物嗅到了鮮美的食物,一步步朝我逼近……
我弓起背,擺出如同貓獵食老鼠一樣的姿態,用毫不做作的手法賜予對方一點也不陌生的死亡——
我看取了其中一個男人殘存在魂魄中的記憶——
——
耳畔回蕩著嘰嘰呀呀的鬼音。
這是一個嘈雜的世界,逃竄道到樹林的水潭中,迷霧中的人,看不透腐爛的外表下藏著怎樣的靈魂…
除了眼前的三個,可能還有更多。
霧越來越濃,我已經不知道辯不清回去的路。
後麵還遇到一群怪物,他們不斷地尾隨著我,起初隻有一個,隨著我在林子裏耽擱得越久,後麵就出現了一堆。
已經回不去了,精疲力竭的我衝入麵前的水潭。
腳下突然竄出了一隻手,抓住我剛好露出水麵的小腿,死死地拽著……
我奮力的掙紮……
但是太多了,我倒在水裏,看到了無數張麵孔,無數雙空洞的眼睛,還有緩緩向我摸索過來的無數雙手……
就這樣朝我靠攏過來,我被淹沒了……
…………
男性的靈魂在被我看取之後,化做了一屢煙飄蕩
在幹掉這三個遊魂之後,我繼續在樹林裏遊蕩,現在的我若不是還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簡直就和這些遊魂沒有區別。
叮咚……叮咚……
耳邊傳來硬物敲打石塊的聲響,像是在打更一樣。
初時還不是很清晰,到後來林子裏回蕩的聲音越來越響亮……
我循著聲音漫步在幽暗的森林之中。
這時高空突然傳來一陣淒慘的尖叫,一個穿著白色紡紗裙女性的影子在高處被人推了下來,迎麵撞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趴著,因為是殘影,所以沒有看到血跡,不過想來也是沒救了。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我可以確信,那女人不是璃緒,璃緒的頭發沒那麼長……
我不假思索,走到那女性倒下的地方,屍體已經不在這裏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帶走了,還是……
地上掉著紙片,上麵好像寫著什麼?好像是遺書之類的……
——
這裏好。
這裏可以一個人去死。
不會有人妨礙,也不需要著急。
不再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隻要鎮定下來,靜靜死去。
人生滿滿都是悲傷、痛苦、與憎恨,全都令人疲累,我受夠了。,
……
看來是厭倦了生活來這裏自殺的女人。
繼續沿著曲曲折折的小路,徘徊在樹林深處。
每走一步,地深陷數丈,天旋地轉幾周,永遠不知下一步將會如何。
森林的盡頭是什麼?是另一片森林,還是無盡的黑夜?
暗夜籠罩著森林,每一秒遊過都是怵惕,也許下一秒會是永溺。
掙紮在霧一般的迷惘,我在前方發現了亮光——
那是一條小徑,兩旁的石燈籠中點綴著燈火,像是冥府中唯一的生路……
而更讓我驚喜的是,在那條路中間,我看到了璃緒,這會不再是殘影,而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