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這孩子看起來沒事。
【璃緒……】
我呼喚著她的名字趕緊追了上去。
璃緒的背影依舊那般虛無飄渺,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她拿著手電筒轉過身子,臉上充滿落寞,如同久未澆灌的百花,又消瘦了幾分。
【如君她……就在這座山裏……】
她用虛弱的語氣說道。
【……你看見她了嗎?】
我不禁湊上來問道,比起那個如君的少女,眼前的璃緒更叫人擔心。
她搖了搖頭。
【可……她的確在這……必須快點找到她……】
這麼說完,她邁開步子,又要去找那個女孩。
我趕緊抓住他的肩膀,想要讓她回去,然而……
就在我搭上她肩膀的一刻,視野裏的風景在下一刻,扭曲成讓人無法卒睹的黑白色線條。握在手中鏡子裏,看不清楚的麵容混沌一片。
視線被扭曲了,宛如心靈。
像是闖進了什麼地方,陷入一種奇妙的眩暈中。
即便有風吹過,也吹不散混沌的迷霧。站在風中,我竟然借著{影見}窺探到少女殘存的記憶。
碎片潮水般襲來,打碎了風景畫。心髒隨之震動片刻,腦海裏像是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話。像是想起另一個人,另一張臉。
——
那個帶著包容一切的母性笑容,溫柔地注視著我。
手掌心傳來叫我安心的溫度,
可我的心裏還是禁不住哀愁
雪白的足弓踏過低淺水麵,在黑暗中的沙沙異響,像是在低吟著什麼。
五名女孩手牽著手,緩緩朝著水中走去。
任憑河水漫上腰袢,沒有一絲猶豫。
女孩蒼白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連雙眼也空洞無神。
像是被水底的東西召喚,腳步滯重地走著。
眼前不斷出現扭曲的影響,記憶像是蘇醒,又仿佛沉睡得更深。
刹那間,像是什麼東西在心中猛地裂開。迎著水麵,我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平日甜美的容顏,那一刻消失殆盡,水麵出現一張破碎的臉。
即使隻是記憶,女孩仍下意識以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神智的片刻恢複,反倒更加痛苦。
水麵之下,黑色的思緒像是浪花慢慢升起。
刹那間,像是有痛苦和恐懼從天而降,衝散了女孩的心神。
清澈的河水裏,視野中慢慢滋生出無數黑影。黑影搖晃著靠攏,我想要逃走,卻沒有力氣移動身體。
——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隻有意識模糊著。
月光被黑影擋住,女孩的心神恢複了瞬間。
這一刻,女孩想要竭盡全力去遙望空中的月光,卻沒有成功。
雙手捂住臉龐,在黑影重重下,女孩的身體慢慢僵硬著倒下了。
月色下的風依然像是嗚咽。
沒有記憶也沒有回憶,心的碎裂讓女孩重新到達虛無之地。
為什麼?為什麼隻有我們活了下來——
明明大家一起約好上路的……
生命在這夜晚,卻顯得哪樣地微不足道了。
我們什麼時候再繼續呢?
牽連的手心,維係著倍加珍惜的溫暖,
我站在水中,望著眼前漂浮在水麵上的三具屍體,虛弱地問著她。
……
這就是璃緒和幽泉山的因緣嗎?
我已不想繼續探究這些……
【……如君的行蹤……就由我來繼續尋找……我們先回去吧。】
我鄭重的許下諾言,抓住璃緒的手,希望她先離開這裏。
寂靜的森林。
在幽暗的林間。
指間的風將寒意注入肌骨,身體顫抖,心一點點濃縮。
【難道……你真先走了嗎……?】
背後虛弱的璃緒飄來哀傷的話語。
我沒有理會太多,她已經一個人自怨自艾了好久,起初我還有和她說幾句,但現在我隻想快點送她回家,……
現在的璃緒像是被什麼東西蠱惑了一樣,精神處於極不穩定的低落狀態,隨時有可能自尋短見。
循著往返山腳的道路,我帶領著璃緒。
此時來到那個水潭,好像璃緒記憶中,五個女孩一起投河的水潭就是這裏。
寒冷的露水在水潭邊的不知名野草上滾動著,從它的底部的黑色的泥土中揮發出縷縷蒸汽。
水潭的水十分清澈,能看到沉在池底的無數古木,此之外再無什麼其他之物。
但我知道這地方的水處處透著詭異,絕不可以掉以輕心,也不能在這裏進行影見,隻要你不看到那些東西,他們也不看到你,除非是特別強大的靈……
水對麵能看到點著燈火的石燈籠,參道應該就在這個方向吧。
找對了方向,接下來就可以輕鬆回家了吧。
在參道上走了好一會,我在路邊的雜草叢裏發現了一張半數都已經溶解掉的紙條……
我瀏覽了一遍,上麵大致寫著看見像是巫女的女性……
——
這裏很好。
在這裏不會有人找到,是隻屬於我的地方。
在這裏,我隻需要慢慢溶化。
變得像水一樣,溶入土中,溶入草木中,消除自我。
那是夢嗎。
穿著像巫女般的白衣的女子,一直低頭俯看著我。
已經沒有力氣動彈的我,就這麼一直被看著。
沒有討厭的感覺。
討厭被人盯著看,討厭被人看不起,所以我才來到這裏。
但是,一想到最後有個人看著,卻不可思議地感到安心。
幸好我來了。
……
總感覺這一帶的遊魂安靜了許多,但願不要遇上什麼不好的東西,我繼續往前走。
空氣中的水霧比來時更加濃重。
幹涸的土地貪婪的吮吸著這營養的甘霖,樹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玲瓏可愛,輕薄通透,不時會有清澈的水滴沿著枝葉的脈絡曲折流下,冰涼濕潤,透明的水珠從樹葉間嘀嗒而下,順著我的脖子流淌。
在一處池沼水畔,我又找到了一張新的筆記紙張浮在水麵。
上麵是女孩子的字跡,內容是關於進入幽泉山的事……
——
看著夕陽,就會想哭。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我明白了回去也不會有誰在。
大家明明都在,卻覺得沒有人在。
會這麼覺得。
不知不覺回神時已走入了山中。
奶奶明明告誡過我說,黃昏時不可以進入山裏的。
可是,腳下一直往前進,就來了。
夕陽變得越來越大,接近到令人難以呼吸。
但我還是停不下腳步,過來了。
覺得該寫點什麼,隻好連忙寫了這些。
因為必須進到水裏,得先寫好。
該寫什麼好呢?
啊啊,在呼喚著我。
必須進去了。
趁太陽下山之前。
……
離開池沼,沿著旁邊一條豎立著石燈籠的參道繼續向前行進。
大概走到中途我看見了來時的橋畔,記得再過去就是擺滿了人偶的祠堂了。
璃緒突然停下腳步,臉色愈發虛弱,緩緩道:
【這裏……我能感覺得到……】
我回頭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然而……
消失了……
璃緒竟然在這時候發生了神隱……
我趕緊發動影見,然而視野裏卻看到四五個小孩子的靈體一齊朝我鋪了過來。
滿是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