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在很喜歡孩子,望著他們感慨不已:“看見他們,就想起家裏的侄兒了。”
蘇月調侃她:“你才多大年紀,家裏的侄兒和你一邊高了?”
顏在直咂嘴,“我就是這麼一說嘛。”
反正想家,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發她的鄉愁。
然後引發鄉愁的機簧靠近了,初四排演那天見過的絕色少年走到她們麵前,揚著一張明媚的臉問她們:“春暖花開了,阿姐可要摘花?”
之前聽春潮說起過,小部的圍牆外有兩棵很大的桂花樹,每年前頭人都會托那些小樂工幫著摘桂花。
蘇月問:“這個時節,木樨開了嗎?”
少年說:“桂花到了秋日,香氣才最濃鬱。春日有春日的香花,譬如茉莉,還有白蘭花。”他說著,目光調轉向顏在,專注地望著她,“阿姐,你同我以前認識的人長得有幾分像,看見你,就覺得格外親切。”
顏在是個單純的人,聽了很高興,“那日後得了機會,一定要見見她。”
那少年沒有接話,笑了笑道:“等花開得盛了,我給阿姐們摘花。”那笑容,簡直豔色動流光,複又對顏在道,“我是孤兒,沒有姓氏,阿姐以後就叫我青崖吧。”
這麼出眾的少年,竟然沒有家人,忽然讓人理解,為什麼他對身邊的過客都念念不忘了。
顏在很同情他,自然多了幾分親近之心,欣然說好,“過兩日宜春院裏做春餅,我們自己下廚,等我做成了,送幾個給你嚐嚐呀。”
一來二去的,漸漸熟絡了,回到直房,顏在還沉溺於青崖的美色無法自拔,“世上竟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小郎君,簡直比姑娘還標致啊。”
春潮聞言偏頭問:“誰?青崖?”
蘇月說是啊,“還說要幫我們摘花呢,長得好,脾氣也溫和,別不是個小神仙吧!”
春潮卻打破了她的幻想,“在這梨園,長得好不是什麼好事。小部的那些孩子,入園的時候大多隻有十一二歲,當年青崖就是其中最出挑的一個。有一回登台被增王看上,帶回了私宅,過了十來日才送回來,回來的時候小命隻剩半條,險些死了。那時候城裏亂得很,沒有大夫,靠內丞胡亂抓的幾劑藥,勉強挺了過來。所以說麼,活到新朝的樂工,個個經曆過苦難,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有一長串的故事能講給你們聽。”
蘇月和顏在麵麵相覷,很為背後的隱情震驚。
春潮擺弄著笸籮裏做了一半的荷包,重新穿上了針線,一麵道:“可能因為有過可怕的經曆,青崖其實不大好相處,小部的人不怎麼願意和他打交道,他時常孤零零一個人。”
顏在說怎麼會呢,“我看他為人爽朗得很,沒覺得不好相處啊。想必是因為那件舊事,周遭的人對他有成見吧,雖說都苦,但他苦過了頭,也讓人忌憚。”
春潮曼應著:“這話有些道理。沒法合群,所以他寧願和內敬坊的人打交道。內敬坊裏全是女郎,女郎的心腸軟,都會謙讓著他。”說完又去調侃顏在,“你可仔細,別因憐生愛,被那小郎君拐去了。”
顏在紅了臉,“我大他好幾歲,還能被個孩子騙了嗎?”
春潮偏頭道:“人家可不是孩子了,他已經年滿十五,過陣子應當會調往太樂署的。不是有句話說了,女大三,抱金磚,你要想親近他,往後有的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