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笑鬧起來,針線當然也做不成了,追著扭成一團,這直房太小,簡直騰挪不開。
不過顏在心地好,對青崖也確實關照,因為挪到了行帳樂場上的緣故,見麵的次數很多,她時常會給青崖帶些好吃的,也算是孤寂的人世間,些微給那少年帶去了一絲溫暖。
梨園歲月呢,譬如市井間做生意,也有淡季與旺季之分。過年前後是最忙碌的,節後那兩個月相對清閑一些,連城中王侯將相府上的宴飲也稀鬆了。
不過到了上巳節,就又不得閑了,宮裏不設宮筵,城裏的公主、國夫人府上,有接連不斷的春宴。
內敬坊裏接了令,開始給眾人排班,蘇月這回給撥到了魯國夫人府上,奉命席間奏細樂,給賓客助興。
所謂的魯國夫人,是太後的侄女,丈夫在廬江之戰中戰死了,因此分封的時候授了個國夫人的銜兒。她和皇帝是表姐弟,同在姑蘇城裏長大,幼年的時候走得很近,彼此關係一直很不錯。據說這位國夫人,在皇帝麵前的分量和幾位長公主一樣,都是說得上話的人。不過魯國夫人的性情,相較長公主們更豪放,在閨閣裏的時候就離經叛道,如今受封了國夫人,也不改英雄本色。
果然一到她府上就能感受出來,她家沒有專門辟樂室,而是把樂工安排在了後廊上。後廊上風光好,天氣也好,魯國夫人閑庭信步而來,搖著手裏的團扇說:“困在屋子裏,多憋悶得慌。你們將來要做萬世流芳的大樂師,不能束縛了天性,缺了春花秋月的滋養。就在這裏吧,走走看看,曬曬太陽。過會兒上場可要好好奏樂,我有貴客,知道麼?”
大家忙說是,俯身朝她行了禮。
魯國夫人抬抬手,視線卻停在了蘇月臉上,“辜娘子?”
經過一段時間的錘煉,蘇月已經可以很坦然了,伏身道是,“卑下辜蘇月,為夫人效力。”
魯國夫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家丞來回稟,說貴客到了,她忙“噢”了聲,匆匆往前院迎接去了。
主家一走,大家就很鬆散了,可以喝喝茶,放眼四下觀望。
春日的國夫人府上處處花香,全是照著女郎的喜好布置的,有堆成兔子狀的假山,也有搭成巨大帳篷的紫藤架。
一同來的雲羅說真好,挨在蘇月耳邊小聲道:“一個人過,既不用孝順公婆,又不用侍奉丈夫,把日子過得像花兒一樣,多讓人羨慕啊。”
蘇月拍著膝頭下定了決心,“從現在起好生攢錢,等能離開梨園了,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建屋子,也建成這模樣。”
正喁喁低語,看見對麵廊廡上,幾名婢女簇擁著一位華服的女郎走過。那女郎長得很漂亮,杏眼桃腮,身姿曼妙,隻是臉色不好,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步子邁得極小,幾乎是蹉著腳底往前走。婢女性急催促了一聲,她先是訝然發怔,然後就抬手抹淚,那份委屈呼之欲出,八成是被強買到府裏來的。
蘇月很納悶,魯國夫人的丈夫不是過世了嗎,又沒有男人,強買女郎做什麼?
“想必是為今日的貴客預備的。”雲羅道,“為了籠絡身居要職的官員,好些公主私宅裏,都會安排年輕貌美的女郎隨席侍奉。”
滿腹的狐疑等待印證,不多會兒開席了,樂工被請上場,蘇月抱著琵琶落座後,忍不住好奇,微抬了抬眼。
不想這一瞥,發現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席麵上首坐著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
雲羅低低“咦”了聲,“這不是正旦夜裏出遊,遇見的那位郎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