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日子總會熬到頭的。”秦子剛深表同情,“不是有句古話,長夜過後是黎明……”顧老漢聽罷,大腿一拍,道:“聽說太湖裏共產黨遊擊隊鬧得厲害,不日將配合陳毅長官……不,陳毅首長攻打蘇州城……”他突然覺得失言,警惕地把下半句話吞了下去。
阿香姑娘此時柳眉倒豎,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之勢:“反動派快完蛋了,這是禿子頭上的跳蚤,明擺著。
我們窮人隻有跟共產黨鬧共產、分地主老財的田地財產,才會有好日子過。”老漢斥道:“你這傻丫頭,勿要命了,如今解放軍大兵壓境,蘇州一帶的反動派的特務多如牛毛,要是給他們聽見了,要吃槍子的哩。”阿香姑娘倔強地將頭一擰,氣昂昂地道:“為窮人鬧革命而死,死得其所,我才勿怕什麼特務。
如果遇上共產黨遊擊隊……我還要報名參軍……聽人說,遊擊隊裏還有長頭發紮辮子的女兵……”老漢大驚,“呼”地掄起巴掌向“女兒”擊去,要不是阿香避得快,準會打得鼻青眼腫。
“別胡鬧了。”一陣旋風吹來,木船晃了幾下,秦子剛借機一語雙關地說道:“要是翻了船,大家都完蛋!”秦子剛看著嘩嘩而流的河水,心裏在想,這一對奇怪的父女既然是種田人,可那姑娘怎麼細皮嫩肉?再說,剛才未上船時,那個顧老漢一副病態,可一到船上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了……一個個疑點頓時使秦子剛警覺起來。
為了使“迎接光明”任務順利完成,必須盡快摸清對方身份。
想到這裏,秦子剛轟地站起身,吹著口哨,一頭鑽進了船艙。
那老漢見狀一怔,貓著身子跟了進去。
秦子剛到了艙內,反身悄聲問顧老漢:“你當真有意把你女兒送去太湖遊擊隊?”顧老漢掏心挖肺地道:“要是那邊肯收我這個半老頭子,我也願意去。”一雙混沌的眸兒盯住秦子剛說,“女兒家應效學當年梁紅玉、花木蘭,樹立起拯救萬民於水火的雄心壯誌。”“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差使。”秦子剛一臉嚴肅,“平素又要吃苦耐勞,她嬌嬌嫩嫩的,忍受得了?”“為有犧牲多壯誌,留取丹心照汗青。”顧老漢越說越激動,“年輕人應該上為國家分憂,下為百姓解難,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艙外的阿香聽到這裏,一頭鑽進艙內,緊緊地拉住秦子剛的手道:“大哥,我什麼苦都願意吃,什麼罪都甘願挨,隻要你把我介紹去參加遊擊隊。”秦子剛臉呈難色。
顧老漢卻喜出望外了:“乖乖隆的冬,我們爺女倆果真沒有看豁邊,你們就是當年的這個……”伸出四根手指頭,一口南通話。
“不打自招,原來他倆果真是……”秦子剛想,自己的估計沒有錯,便將臉一沉,甩掉阿香的雙手,冷冷地說:“今天你倆是燈蛾撲火,自投羅網……”船尾的王毛聞聲從腰裏拔出手槍,飛步進艙,黑洞洞槍口對準了顧老漢,說:“你別老虎念佛經,假裝慈悲了。”秦子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顧老漢腰裏搜出了一支手槍、一把匕首。
那個叫阿香的姑娘嚇得不知所措,退後一步,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口袋。
秦子剛早已將手槍頂住了她的腰,下了她的家夥。
“算我瞎了眼。”顧老漢死鴨撐硬頸。
阿香也不甘示弱,仰起了頭,道:“我才不怕你們這一套,老實告訴你們,我倆是為老百姓辦事的解放軍便衣,來這裏執行偵察任務。”為了進一步證實這兩人的身份,以利於下一步采取行動,秦子剛將計就計,對王毛使了個眼色,說:“你把他倆押去蘇州,讓金維漢看看,我們蘇州特工也不是四腳朝天混日子的飯桶。”邊說邊察顏觀色。
“你們是……這個、那個……”阿香一喜,正要說什麼,卻被顧老漢凶狠的目光給製壓住了。
“你們這些為非作歹的反動派,人民遲早要清算你們的罪行。”顧老漢哇哇亂叫亂嚷,像一頭困在籠裏的野狼。
阿香跟著尖叫:“解放軍哥哥馬上要打過來了,看你們橫行霸道到幾時。”一口杭州土話。
“別呼天搶地了。”秦子剛看了一下四周,“這裏是石碼頭,前不靠木瀆,後遠離善人橋,正好送你們上路。”王毛與阿福會意,操起匕首,直逼顧老漢。
“誤會……小兄弟手下留情……”顧老漢眼看尖刀在眼前晃動,嚇得雙手亂搖,冷汗直冒。
阿香雙目一閉,兩手高舉,驚呼:“大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