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敢當(1 / 2)

還記得,那年的雪很白,也很冷。白的晃瞎了眼睛,冷的凍死了人。在這白雪紛飛,寒風刺骨的季節,她帶著一個“野種”回來了。

是的,就是“野種”,因為每個人都這樣說,那他也隻能是“野種”。就連她,他最敬愛的母親,那赤裸裸的眼神中,也叫他“野種”。

其實,他叫石敢當,磐石的石,敢作敢當裏的敢當。每次有人叫他“野種”的時候,他都會大聲的說,他叫石敢當,隻是沒人信,回答他的隻是讓自己皮青臉腫,與一聲聲的嘲笑。

這一年,依舊是寒冬,他十四歲了。進入成年季節的他,深深的躲在雜房中,透過木窗看著外麵的大喜字,大紅燈,以其忙碌的人群。

石家莊的千金又要嫁人了,嫁給江南歐陽世家的大少爺。她千嬌百媚,傾國傾城,的確擁有再度讓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資格,即使她已經有了一個“野種”。

她叫石鸞,是他的母親,一個私奔多年,而後帶著一個自己也不承認的“野種”回來的石家千金大小姐,她貌美如花,這也是他為她而自豪的地方。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雖然他很想念她,可是她不想念他,每每看到他,都會讓她想起那段年少時,留下的屈辱曆史,而他就是那段曆史的見證。

無論她如何,他依然深愛著她,隻因為她是他唯一的母親。

雜房的門,忽然打開,丫鬟玉環走了進來。玉環是丫鬟裏唯一叫他少爺的人,也是唯一會來陪他看月亮的人。

玉環還是那麼美麗,蘋果般的臉頰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兩道柳眉緩緩的舒展,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目光盡是欣喜。他不知道玉環為什麼看到自己會那麼開心,他也不想問。

玉環總是會在各種宴席中,偷偷弄來好吃的,這也是他唯一能享受到的美味。隻是,今天他沒有接,玉環知道他在傷心。

因為她就要走了,永遠的離開石家莊,離開他。他現在隻是想出去看看,看她最後一眼。雖然雜物和她的廂房並不遠,可是在他眼中,好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河。

這個時候,玉環總會輕輕的抱住他,就像一位姐姐,用溫暖安慰他。玉環確實比他大,隻是個子比他小。但是玉環的懷中,總是比他身上溫暖的。

當雜房隻剩下他的時候,外麵已經響起了敲鑼打鼓之音,鞭炮的劈裏啪啦聲,更是在他腦海中縈繞,由如雷鳴,一聲聲的衝進他的心裏。

他再也忍不住了,奔出了雜房,朝著大堂而去,穿過走廊,自側房中邁出,看著大堂裏緩步而去的她,隻是,看到的依舊是背影,這背影自始至終都未曾回頭看他一眼,就那樣坐進了迎親的花轎。

而後,他就被人捏住脖頸,丟回了雜房。身上再次出現無數傷痕之後,才隻剩下他一個人。他終究沒有看到她,從此,石家莊真的就隻剩他一個人了。這一年,他十四歲。

他是石家莊裏的全能雜役,什麼都做過,管家來福總會想出各種辦法來折磨他,族叔們總會有各種理由罵他,表兄妹們總會有各種辦法拿他練手,他就像是石家莊的沙包,被人丟來丟去,就連廚房裏的大黑狗都總是衝他亂吠,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叫石敢當。

又是寒冬,石家莊被寒雪覆蓋,冷風從四麵八方鑽進,他隻能抱著自己取暖,靠著牆壁,手指在牆壁上慢慢的劃著,留下一道道血痕。

玉環來了,來的時候,外麵是深夜,風呼呼的叫著,就像無數惡鬼在哭泣。他抬頭看時才發現,玉環真的長大了,一片酥胸不在平坦,那是身為女人的成熟的標誌。

玉環今天沒有對他笑,眼圈殷洪,顯然剛剛哭過。他沒有問,問了也等於白問,他隻是石家莊裏的“野種”,如果不是石家莊那位當家人,他已經被丟了喂狼。

玉環脫去了外套,脫去了褻衣,裸露的走進他的懷中。玉環身上發出的氣息,讓他窒息。他還未來得及推開玉環,就已經被玉環的溫柔淹沒。

那一夜,他終生難忘,玉環在他粗糙的床上,留下一堆純潔的血跡。而後,他在也沒有見到玉環,隻是後來聽說,石家莊有一個丫鬟上吊自殺了,因為不想成為石家莊裏一位少爺的小妾。

這一年,他十六歲,破爛的外衣,已經遮不住他那英俊的外表,他得到了石鸞的遺傳,成為石家莊最好看的雜役,這是石鸞唯一留給他的。

這一年,他也遇見了慕容蝶,一個嬌生慣養,含著金勺子長大的慕容世家大小姐,她要買他,從石家的手裏。

但是被拒絕了,石家的人,要將他的一輩子,都禁錮在石家,石家莊就是他永遠的囚牢,石家是不可能讓他這個恥辱走出石家莊的。

慕容蝶對他說,會回來找他的,他隻是看著慕容蝶,想象著,慕容蝶與他遠走他鄉,不久後,慕容蝶是不是也帶著另一個他,回到慕容世家,然後另一個他是不是也成為一個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