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月暈昏黃,遠處是波光瀲灩的河水,寒風刮過帶起來的波紋一層疊上一層,反反複複來來回回甚至有些樂此不疲。
在湧上來的波浪中時不時的還泛著白色的泡沫和墨綠色的水草,不過現在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隻能聞到衝鼻子的腥臭味與水澤之氣,被寒風不停地推向岸邊。
碼頭上還有著三三兩兩的光,跳動著,閃耀著,晦暗不明中全是紅色的倒影,地上是血,牆上是血,船艙上是血,甲板上是血,麻袋上是血,鋪天蓋地,血流成河……
他站起身來,浴血而生一般,發梢,眼角,指甲,無一處不是赭紅色的。
手裏有刀,血從刀麵上滑下來,滴在地上,銀色的金屬質感在血液的浸染中竟然越發的晶亮,那種亮光特別的精神,特別的耀眼,那是嗜血之後的瘋狂與興奮。
可是持刀的人,顫顫巍巍的站在寒風裏,上身衣衫撕裂,刺目的鮮血在綻開的皮肉中不停的湧出。
他的身上,有自己的血也有別人的血……
“呃……”
嗓子眼中發出來的一個支離破碎的音節,血肉之軀自然都是疼的。
他拚命了這麼長時間,從一開始的咬牙忍疼,到後麵逐漸麻木,這一番掙紮,隻有他自己最能明白。
這麼突如其來的一聲,著實駭人,他張開了眼睛,黑黑的眼仁如黑曜石一般晶亮亮的,白眼仁卻已經瞪出了紅血絲。
可還是拚盡全力支撐著,那把大刀成了他可以依靠的工具,身子一晃,刀尖紮在泥裏,他累到單膝跪地,卻還不肯就此倒下。
血水汗水糾纏在一起,光在他的身上反射出詭異的色彩,遍地屍體中他是修羅一般的存在。
喘著粗氣,血頭血臉中的目光掃過周圍,全是睥睨眾生的傲氣。
白狼——白厲寬。
“還真是厲害啊,竟然一個人撐到現在!”
秦頌洲握緊了手中的照相機又連拍了幾張,不由得感歎了一句。
方才打鬥的時候沒有察覺到照相機快門的聲音,這會兒寂靜之中聽的特別清晰。
白厲寬猛然聽到了這個清脆的聲響,立馬循聲望去,那雙殺紅的眼睛,疲憊的紅血絲也擋不住他的狠絕,纖長的睫毛上還沾著鮮紅的血珠。
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到了藏在碼頭倉庫門縫後麵的人。
秦頌洲被他看的瞠目結舌,硬生生咽下了一口唾沫。
緊接著就閃身藏到了門板後麵,不過顯然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他把鋼刀拄地,慢慢的支撐住身體,然後一步一步往秦頌洲這邊踱了過來。
攥著照相機的手掌滲出來滑膩的薄汗,秦頌洲剛剛是一絲不苟的見證了白厲寬如何將這裏三圈外三圈的人給一一打趴下的。
這會兒的白厲寬雖然有些倦怠,但是打死自己應該也不會費太多的力氣,估計就是捎帶手的事兒了。
秦頌洲這人也是矛盾,身為一個記者,他倒是對於各種新聞報道很是上心,但怎麼說也是人都畏死,貪生怕死這個詞在普通人的小事上那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