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哲輕輕地在厲虎身前三尺處站定，右手微微下垂，放在距離了斷神刀刀柄不足一巴掌的距離。對麵，厲虎也是與他一樣的姿勢。場上眾人鴉雀無聲，空氣中卻是隱隱傳來一陣血腥的味道。這一刀絕乃是刀客之間對決最野蠻、最血腥的一種方式。同樣，也是最男人、最讓人熱血沸騰的一種方式。刀出分生死，比的就是誰更快、誰更穩、誰更準，不管你願不願意，哪怕刀出時你很無奈，哪怕刀出時你已經後悔。
此時厲虎望著少年心中卻在奇怪，奇怪這少年到這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望著少年的笑容，厲虎在這一瞬間竟然有些走神，心中居然記起了許多自己以為全都遺忘了的事。記起了自己自小以一個奴隸的身份練刀，如何忍受別人的嘲諷白眼，如何遭到主人的打罵，似乎自己的母親就是那時為了保護自己而被活活打死的吧。太久了，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將主人一家殺個幹幹淨淨時的那種暢快感。
還有如何為了賺錢買一把趁手的刀而第一次殺人，現在想起來，那個被自己殺死的老人臨死時望著自己的眼神應該是憐憫吧。如何上門拜師，卻被人稱刀術天才的拓跋也羞辱的情景，那混蛋說自己練刀乃是為了私心，不配學他的刀術。而自己又如何拜入現在的師傅門下，師父說過自己是天生為了玩刀而生的，三尺之內沒人能躲過自己的刀。
“叮”的一聲傳來，打斷了厲虎的回憶。厲虎知道那是手指敲擊刀柄發出的聲音，更知道當聽到第三聲敲擊聲時，就是自己與對麵的少年分生死的時刻。強吸一口氣，厲虎收攝心神，麵上慢慢浮起微笑，心中隻有師傅說過的那句話響起，“三尺之內，沒人能躲過你的刀，沒人能比你更快，你天生就是玩刀的。總有一天，這大漠之上會流傳你的名字。”
“叮”又是一聲傳來，厲虎慢慢屏住呼息，全身的每塊肌肉都開始繃緊，手輕輕的虛放在刀柄上方，雙眼眯起，盡量讓自己不受外界光線的幹擾，目光緊緊盯住對方放在刀柄上方的手，緩緩將心神放鬆，沉浸在對刀的體悟中。多次的性命搏殺，厲虎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對自己有多麼大的幫助，這是出刀前最好的調整方法，這是在那個師傅哪裏都學不到的經驗，生死搏殺的經驗。做好一切準備後，厲虎又想到了自己心中的大秘密。想到那個與自己最親密的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厲虎不由暗笑起來。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我必勝。”
“叮”第三聲方響起，場上眾人隻感覺眼角一花，兩道人影仿佛閃電一樣交錯而過。仿佛時光倒流般，場上兩人一樣是背對著對方站立，場外眾人一樣是分不出誰勝誰負，甚至連說出的話都是一摸一樣，隻不過這次先開口說話的人卻是換了。隻見厲虎麵色怪異道：“你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讓過去的？”林鶴哲微笑道：“我猜的！”厲虎麵色十分精彩，低聲道：“你猜的？”林鶴哲悠悠道：“我看了你與那巴圖布的交手。你的刀明顯沒那麼快，但是你卻殺了他。那時我就再猜，你一定還有一把刀，一！把！短！刀！”厲虎苦笑道：“我師父說過。刀！長短備之，攻守兼備。可笑，我還以為沒人知道我有第二把刀。”
林鶴哲笑道：“你師父說的雖有道理，但是這話後麵還有一句他沒告訴你麼？”厲虎低聲道：“還有一句什麼話？”林鶴哲歎道：“刀，長短備之，攻守兼備。隻是一名頂級的刀客，刀，隻有一把就已經夠了。”厲虎聞言苦笑道：“這個老家夥，終究還是自己留了一手。奇怪，我怎地並不恨他？”林鶴哲望著厲虎，緩緩道：“我想他留一手乃是因為你私心太重的關係，你出刀乃是為了名與利，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已經將刀練偏了。正因如此，所以他不得不防你一手。若你有朝一日危害大漠時，他必定會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厲虎喃喃道：“怎地你說的話與那拓跋也一模一樣？什麼是真正的刀術？你知道麼？現在能不能為我說上一說？”林鶴哲歎了口氣，將那哥舒刀經上“說刀”一篇所載念了出來道：“若能練得手無刀，烽煙離我萬裏遙。若能練得心無刀，已是天地架長橋。。。。。。。。。”厲虎聽了一會，突然麵含微笑，似是十分喜悅道：“多謝！”說完這話，他身上鮮血突然衝天而起，身體分成整齊的兩半倏然倒地，仿佛嘲笑般，其死法竟然與那巴圖布一模一樣。場外人們再次響起驚歎聲，隻是這次驚呼聲中卻是以歎息居多了。林鶴哲望著厲虎的屍身，再次歎了口氣，低聲道：“殺人者，人恒殺之，你卻不必謝我。還好，你終究是明白的不算太晚。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