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郭小川為第26屆世乒賽,寫下了熱情洋溢的《讚歌》。
1961年4月4日,當第26屆世乒賽在北京體育館開幕,如此眾多的中國領導人出現在主席台上,充分表明了中國政府對這個小小圓球的重視: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副總理鄧小平、賀龍、李富春、陸定一、羅瑞卿,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羅榮桓、沈鈞儒、郭沫若、彭真、李維漢、陳叔通、林楓。
由於電視機普及率甚低,北京的每一架電視機前擠滿了觀眾,在大學裏,一架電視機前的觀眾甚至不少於一場電影的觀眾!那20寸的黑白屏幕在20公尺以外,簡直成了一寸照片。可是,年輕人仍每場必看。據統計,當時北京的電視觀眾達40萬之多。
除了北京之外,對不起,人們隻好聽收音機或者看報紙了。
中南海的電視機也打開了。毛澤東、劉少奇、朱德,也從屏幕上觀戰——這比上次在小飯廳裏的表演賽,畢竟要精彩多了。
來自五大洲31個乒乓球協會的243名選手,在這裏進行1295場鏖戰。
第26屆世乒賽不再是“容國團時代”——雖然23歲的他仍上場,但挑大梁的是一個原本默默無名、前些時候還不過是乙隊隊員的19歲高中生莊則棟。另兩名新的主力隊員是李富榮、張燮林。他們是“小將”。容國團、徐寅生是“中將”。王傳耀、薑永寧等“老將”已經退出了戰鬥行列。
莊則棟作為一匹“黑馬”,在第26屆世乒賽上殺透重圍、力挫群雄,勇奪男子單打冠軍。莊則棟博得了“小老虎”之稱。
這位來自北京22中學的年輕選手,在自己的球拍上寫了“加、迅、盡、打”四個字。
這四個字,表現了他參賽時的心態。
這是當時報道中的一段話:
“‘加、迅、盡、打’四個字,這是他今年3月聽了領導同誌給全體隊員作了報告後寫上去的。那次報告的中心內容是敢勝善鬥,在戰略上藐視困難,在戰術上重視困難,要求大家加緊訓練,迅速提高,盡最大努力,打出最高水平。……小莊牢牢記住了領導同誌這些指示,把四個字寫在球拍上,每次練習時看看它,勉勵自己。在賽前集訓的這段時間裏,小莊認真學習毛主席的著作,經常找思想修養和描寫英雄的書籍來看。……夜裏躺在床上左思右想:‘黨和人民真是支持我們哪!領導同誌時刻關心我們,全國人民寫信鼓勵我們,全隊同誌團結得像一個人,為了集體的勝利,不考慮個人得失,互相幫助,我就這樣想著想著,一夜沒有睡著。’”
這段話,大體上也反映了當時中國乒乓球隊對運動員所進行的教育,即集體主義教育、愛國主義教育、毛澤東思想教育。
當奪得男子單打世界冠軍時,他所得到的獎賞是四冊《毛澤東選集》。
中國隊大勝。除了拿了男子單打冠軍獎杯之外,還奪得男子團體、女子單打的世界冠軍。另外,還榮獲女子團體、男子單打、女子雙打、男女混合雙打四項亞軍。
中國男隊躍為一級第一,女隊成為一級第二。
在國際乒聯公布的世界優秀男、女乒乓球選手名單上,莊則棟和丘鍾惠坐上第一把交椅。
國內外記者、體育評論家,都用這樣一句簡潔、鮮明的話加以概括:“中國乒乓球運動達到了世界最先進的水平。”
對於當時處於世界體育下遊的中國體育界來說,乒乓球隊的勝利是曆史性的。盡管在國際體育界看來,乒乓球不過是“小球”,奧運會中都沒有乒乓球的一席之地,而在中國體育界看來,這是“空前的巨大的勝利”。
於是,中國乒乓球隊成為中國體育界的“紅旗隊”。
於是,乒乓球成了中國的“國球”。
於是,19歲的莊則棟,當選為北京市人民代表,北京市文教群英會代表。
筆者在1994年10月采訪來自美國的莊則棟的同父異母姐姐莊則君時,這才了解莊則棟的鮮為人知的身世:
莊則棟的父親莊肇一,字惕生,乃上海灘著名猶太巨賈哈同的長婿!豪華的“哈同花園”(今上海展覽館原址),是上海首屈一指的私人花園。哈同出生於巴格達,早年流浪於印度,後來由香港來到上海,做鴉片、皮毛和外彙生意大發其財,1901年在上海開設了“哈同洋行”。此後,又大做房地產生意,成為上海灘屈指可數的富商。
哈同在上海創辦的倉聖明智大學,莊肇一是這所大學裏的教師。他被哈同夫人所選中,和哈同長女羅迦陵成親,成為乘龍快婿。羅迦陵生下四個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老三、老四是女孩。這老三便是莊則君。
後來,莊肇一在揚州又娶一妻,生一子一女。這兒子生於1940年8月9日,取名莊則棟……
“百般寵愛在一身”
在第26屆世乒賽舉行的那些日子裏,周恩來多了一隻公文皮包。
通常,他的一隻公文皮包裏裝著中央文件。這一回,多一隻公文皮包,專裝世乒賽“文件”,諸如比賽日程表之類。周恩來隨時關注比賽的進度,從比賽日程表上劃去戰敗者的名字。周恩來仿佛成了中國乒乓球隊的總顧問。
周恩來能夠隨口叫出中國乒乓球隊教練和主力隊員的名字,知道他們是什麼地方人,知道他們球藝的特點。
作為一國總理,接見中國乒乓球隊的次數竟多得無法統計。賽前,他要發表講話,作一番鼓勵;賽後,他要設宴為乒乓英豪們慶功,說一番祝賀的話。
中國乒乓球隊的勝利,凝結著周恩來的多少心血!國際乒聯主席曾感歎道:“世界各國的總理之中,沒有像周恩來那樣關心乒乓球!”
“你們的夥食怎麼樣?吃得飽不飽?你們每天定量供應的肉有多少?”周恩來甚至到中國乒乓球隊的食堂裏去,問長問短。
那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肉成了“稀有元素”。在周恩來的關心下,在第26屆世乒賽前夕,給中國乒乓球隊調來了最好的廚師,每天八菜一湯,六元人民幣夥食費,每人每天供應二兩肉——在那時候是了不起的破例!
周恩來辦事總是那麼無微不至。他甚至對日本名將荻村伊智明和鬆崎君代也非常關心,把他們作為中國乒乓球隊的好友,請到自己家裏來,跟他們敘談友誼,同桌進餐……
毛澤東是一位戰略家。他也關注著中國乒乓球隊。他曾彎下他那高大的身軀,仔仔細細觀看著中國乒乓英豪們奪來的銀光璀璨的大獎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1962年9月,秦皇島,白浪滔天。中共八屆十中全會在那裏召開。會議的氣氛異常緊張。毛澤東發出了“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號召。就在如此緊張的時刻,毛澤東卻請來了中國乒乓球隊,在那裏進行表演賽,使氣氛變得輕鬆。毛澤東說:“這叫‘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中蘇關係日漸尖銳化。1963年2月21日,蘇共中央給中共中央發來長信。毛澤東決定以中共中央名義,給蘇共中央寫一公開複信。有人起草了初稿。毛澤東閱畢,大為不滿,說了一句“乒乓行話”:“我不要莊則棟式,要張燮林式!”
顯而易見,毛澤東對中國乒壇各種流派頗為熟悉。
重新起草的任務,落在當時的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毛澤東的政治秘書陳伯達頭上。
據陳伯達對筆者說,他起初不明白毛澤東的意思。向來不愛運動的他對乒乓球界又不甚了解。後來,他請人介紹莊則棟和張燮林的球藝特點:
莊則棟號稱“小老虎”,以正麵快攻為特色;
張燮林此人有著“乒壇魔術師”之稱。這位上海的青年工人,原本是一個長跑選手。後來,改學乒乓,作為一名攻球手,成績不佳。偶然見到薑永寧的一次技術表演,大受啟發。因為薑永寧是著名的削球手,變幻莫測的削球令人眼花繚亂。張燮林心想,自己本是學長跑的,體力不錯,能夠適應削球時左右應接、來回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