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冷眼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嚴傲一字一句道:“你要殺我,早在十年前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龍陽道:“十年前我的劍太慢!”
嚴傲突然將目光射向龍陽,大聲道:“‘穿心一劍’龍陽從來不會覺得自己的劍慢!”
龍陽突然有些淒涼地笑了笑,道:“你我都知道,十年前我的劍為什麼會變慢!”
嚴傲端酒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幾滴美酒灑在酒桌上,像極了山莊裏無名的野花。
他緩緩歎了口氣,放下酒杯,道:“你要殺便殺吧!”
龍陽心中殺意剛起,便聽見一旁有人笑道:“好酒好酒,這位道長為何不來一杯?”
刹那間他感到有一件事物向自己襲來,他反手一刺,隻聽得“哐當”一聲,眼前的事物碎成了兩半,一股酒香也散發開來。
原來是一隻盛滿酒的精致雕紋酒杯。
葉千城歎息道:“道長好劍法,隻是可惜了這杯酒!”
龍陽將劍緩緩收進肩後的布鞘之中,站在原地,冷冷望著對方,道:“貧道從來不喝酒的!”
雲中天突然插話道:“既然如此,龍陽兄嚐嚐莊內特製的素酒如何?”
龍陽並未言語,隻是選了一張木椅,緩緩坐了下去。
很顯然他默認了。
酒桌上的碎片已經被清幹淨,幾壺素酒也已擺上。
龍陽端起身前的酒杯,緩緩道:“雲莊主,貧道剛剛有所冒犯,先幹為淨!”
雲中天趕忙舉杯,一仰而盡。
龍陽慢慢放下酒杯,抬頭望了望一臉微笑的葉千城,道:“閣下的功夫似乎很不錯!”
葉千城笑道:“在下隻不過想敬一杯酒罷了,隻是閣下似乎不太領情!”
龍陽冷冷道:“是貧道的劍不領情罷了!”
葉千城不再說些什麼,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龍陽肩後的長劍之上。
長劍似乎仍然沾著酒杯中灑落的美酒,順著布鞘滲了出來,帶著酒香。
醉倒的劍似乎也不再那麼無情,它靜靜地躺在破爛不堪的布鞘中,毫無殺氣。
龍陽的臉上也漸漸變得冷靜,他緩緩道:“雲莊主此次發出請帖,貧道馬不停蹄從河北趕至此處,可為何不見有其他人?”
雲中天一臉笑意道:“我得知龍陽兄十年來隱居於河北武當虛玉觀,一心悟道,這等酒宴本不該打擾龍陽兄的,隻是……”
他的話突然止住,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龍陽微微擺手,道:“雲莊主不必再說,貧道在莊主的信函中已得知一切。”
他不願多提,他還有些在意那個一臉微笑的年輕人。
他實在覺得奇怪,葉千城似乎懂的事情很多。
他記得他在葉千城這個年紀時隻是個初出茅廬的窮小子罷了。
但他還有他的劍,還有一顆無情的心。
他殺人從不多說話,隻有劍刺入對方心髒發出的聲音。
那是死亡的聲音,他很喜歡。
這比世間任何的仙樂都要美。
死亡在他看來並非痛苦,反而是一種解脫!
於是他用他的劍解脫了不少劍客,自己在江湖上也終於有了名號——“穿心一劍”!
他殺完人喜歡用屍首上的衣服輕輕擦拭自己的那柄長劍,直到它又呈現出銀光閃閃的劍鋒。
別人告訴他,你的劍該有個名字了。
龍陽隻是淡淡道:那就叫它穿心劍吧。
他曾經在江湖很享受著這樣的名號和聲望,然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穿心一劍”便已突然消失。
他消失了十年,現在又出現在了世人的麵前,帶著滄桑,成了一名道士。
龍陽就這麼望著葉千城,似乎在想著自己的過去。
葉千城終於打破了沉默,道:“道長已經看了我很久了!”
龍陽冷冷道:“我不在看你,我在看你的刀!”
葉千城頓了頓,道:“你能看得見我的刀?”
龍陽閉起眼睛,喃喃道:“因為我能看見終有一天,你就會變成你肩後的那把刀!”
葉千城沒有說話,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龍陽還沒有停下,又道:“雖然看上去是個開心的人,但我能看的出你的開心隻是為了掩蓋你內心更大的悲傷,你天生就是為了傷痛存在的人!”
“夠了!”葉千城突然吼道。
這讓一旁的小青也是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葉千城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小青擔憂道:“你沒事吧?”
葉千城定了定神,緩緩道:“沒事,我。。。我隻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雲中天狠狠瞪了龍陽一眼,隨即露出柔和之色,道:“葉公子既然想要走走,不如由在下帶你去山莊四周轉轉如何?”
葉千城冷冷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走出廳時的背影很孤獨,仿佛天地間隻有他自己還有他背上的那把從不見天日的刀。
春日裏,陽光明媚,可人心卻如深秋般蕭索!
陽光照在他冰冷蒼白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暖意。
他的心早已冷得像一塊寒冰,再炙熱的溫暖也無法融化它。
葉千城就這麼逃出了廳外,逃到了山莊的角落。
他是走出來的,但他心裏知道他是狼狽不堪地逃離那裏的。
龍陽的話的確差一點就說破了他的秘密!
這個秘密他隱藏了這麼些年,絕不能讓其餘的人知道。
可是剛剛卻差一點就讓那個冷峻的道士點破一切。
葉千城突然覺得廳內的人變得那麼可怕,盡管他身手極好,盡管他還有刀,但是他仍然充滿了恐懼。
現在他漫無目的地來到了一處桃花林前。
酒劍山莊的確很大,他似乎漫步了很久,還未走到盡頭,直到眼前出現了這一片粉紅色的桃花林。
葉千城冰冷的心突然一陣暖意襲來,停下腳步,望向前方。
他現在是在看桃花?
還是看桃花裏的人?
片刻後,桃花裏的人開口道:“喂,你看了我很久了!”
葉千城這才回過神來,衝著桃花林裏的人報以歉意的微笑。